東方既白把淩霄放到它的小窩裏,順帶順了順它凹凸不平的羽毛,「說不定還能和那小子再見一麵,希望他能備上一壇好酒。」


    三天後,天啟城飄起了小雪,東方既白仍舊穿著那一身菸灰的裙裳立在屋簷下,肩上攏著輕薄的罩紗,多少有些美麗凍人的味道了。


    劫海習慣了海島上不是颳風就是下雨的天氣,卻沒見過下雪的天氣,出去飛了一圈羽毛裏全是細碎的雪渣,它抖了抖一身的毛,半融的雪花在台階上印出一片斑駁的水痕。


    「東方姑娘。」院門被人敲響,一個穿著輕甲的護衛探頭進來。


    「何事?」


    「公子今日便要出遠門了,遣我來問問東方姑娘可要同行?」


    「這是遊湖未遂便成遠遊了麽?」東方既白好笑地撚了撚指尖的白雪。


    護衛沒吱聲,蕭若風本是打算自己來的,可約莫是那天被東方既白詫異的眼神盯出了後遺症,便打發了手底下的人過來傳話。


    「有說去哪麽?」


    護衛拱手答道:「幹東城,鎮西侯府。」


    東方既白把玩著落在掌心裏的一縷發梢,若有所思地望著飄著細雪的天,「那便去罷。」


    小百裏,我來討酒喝了。


    學堂門口,一行穿著輕甲的人已經準備就緒,為首一人戴著一頂白色的鬥笠遮擋麵容,若不是看到他腰間別著的劍,她險些以為那是公子柳月。


    蕭若風見她出現,示意護衛將牽馬過來,「這一路怕是要晝夜不停地趕路,委屈姑娘了。」


    馬都準備好了,這是料定她會同意的吧?


    「不委屈,比起坐馬車,我還是喜歡騎馬的。」東方既白動作利落地翻身上馬,她沒有行囊,隻帶了那把長傘,就和她剛來天啟的時候一樣。


    一行人掛著學堂的腰牌快馬出城,直奔幹東而去。


    出行的名頭是三年一次地方上的學堂招考,可離開天啟東方既白便發現除了蕭若風外,隨行之人全都是氣息沉穩,駕馬的節奏整齊劃一,甚至還有些眼神暗語。


    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學堂護衛,當然,領頭的人更不普通。


    一口氣跑了幾百裏,臨近午時才就地休息片刻用了點幹糧,蕭若風察覺到有股似有若無的視線落在背上,他抿了口水潤喉,忽的想起東方既白沒有水囊,餘光一掃見她坐在樹梢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腿,也不像是會口渴的模樣。


    「都出天啟了,怎麽還戴著鬥笠?」東方既白覺得那鬥笠多少是有些礙事了,擋著臉什麽都看不見。


    蕭若風猶豫片刻,伸手摘掉了鬥笠,露出一張眉眼深邃,稜角分明的俊容來。


    東方既白見他這麽聽話,忍不住笑笑,輕輕一跳躍到他身邊,「騎這麽長時間的馬居然還這麽有精神,看不出來看不出來。」


    「原來在姑娘眼裏在下居然是弱不禁風之人。」蕭若風無奈地垂了垂眼,並不生氣。


    「怎會,用著這樣一把劍的人,總不至於太差。」東方既白指了指他腰間別著的長劍,「隻不過之前看你一直披著氅衣,覺得你好像比我想的要體弱一點點。」


    「舊時染過很重的風寒,之後落下了畏寒的毛病。」蕭若風倒也坦然,他拉了拉披在肩上薄薄的披風,離開天啟一路往西,反倒沒那麽冷了。


    東方既白微微認真地打量了他一眼,「你身份尊貴,怎麽連場風寒都沒治好?」


    蕭若風搖了搖頭,「很小的時候我母親就死了,隻留下我和兄長相依為命,她出生卑微也並不得寵,她去世以後連宮裏的太監也開始欺負我們,六歲那年差點因為一場風寒丟了命,最後是我兄長提了劍威脅太醫將我治好的。」


    東方既白沉默了一會,道:「你有個好哥哥。」


    蕭若風的笑容溫和了不少,「若不是兄長,就沒有今日的我。」


    兩根漂亮纖細的手指忽然搭上了他的手腕,蕭若風一愣,「你會醫術?」


    「很奇怪麽?」東方既白一聳肩,「我以為在給雀鷹治傷的時候你就看出來了。」


    額,那時候他還真沒往醫術這方麵想,頂多覺得她可能……是個獸醫。


    東方既白把脈的速度很快,一句話的功夫就已經收回了手,「多曬曬太陽,對你這病有好處。」


    蕭若風想起每次見到淩霄都是一副趴在墊子上曬太陽的樣子,覺得東方既白的這個回答顯得十分不靠譜。再者,朝中事多,他也不可能像個閑人一般在太陽底下打盹。


    「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不信,罷了,等你得了閑可以試試,每日施針關元、關儀、會陽三穴,取日中之氣,以吐納之法引陽氣入體行一周天,堅持半個月必有奇效。」說著,她沖他眨了眨眼,「你這寒疾得趁早治,不然……」


    薄唇一抿,忽然賣起了關子。


    「不然?」


    「影響子嗣。」她微微一笑。


    大抵是蕭若風的表情太過燦爛,東方既白的唇角一揚再揚,最後壓不住了,便抬起一隻手光明正大地捂嘴悶笑,漂亮的眼睛彎彎的像一雙月牙,仿佛一隻狡黠的小狐狸。


    蕭若風深吸了一口氣,握了握拳,實在沒忍住在她的頭上輕輕一叩,「姑娘還是莫捉弄在下了。」


    傘柄一支撐起他的手,東方既白一偏頭,並不介意他的舉動,眼波如漣漪迭起,「我說的可是實話。」


    如果她眼角沒有笑出淚的話,他或許會信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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