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父母的生意越做越大,她的奶奶穿金戴銀吃山珍海味,但洛賤女什麽也沒有。


    穿的是垃圾桶裏扒拉出來的髒衣服,冬天常常被凍得哆嗦;吃的是鄰居家看她可憐,贈予的一些餅幹,鄰居家沒注意的時候,家裏沒有剩飯的時候,她就餓著;睡的是家中冰涼的地麵,得趕在全家人醒來之前躲起來,省得礙眼。


    是的,很可憐,可那又如何呢?


    她的父母住在富人區,每一戶之間隔著的距離堪稱海角天涯,洛賤女的呼救聲傳不到對麵。


    她的鄰居也愛莫能助,始終堅持這是家務事的父母不允許任何人插手。


    等再長大一點,洛賤女開始試著討好家人,用剛剛接觸世界三年的小手給他們做飯,然後換來一句「你想毒死我們嗎」的斥責。


    洛賤女做什麽都是錯的。


    若不是擔心犯罪,她的父母和奶奶估計都不會想要留下她。


    就連「洛賤女」這個無限嘲諷的名字,也是她奶奶遇上人口普查,被居委會強逼著上了戶口。


    哦,對,洛賤女和其他人並不在一個戶口上,而是掛在一個叔叔名下——


    叔叔大肚腩,四十八歲,是洛賤女父親的表哥。


    叔叔是知道洛賤女一家的難處後,自行提出解決辦法,自願將洛賤女掛靠在自己名下的。


    洛賤女的家人恨不得趕緊甩掉這個包袱,忙不迭給她送到叔叔家,每月生活費十塊。


    大概二十根最便宜澱粉腸的價格。


    但是誰讓洛賤女已經是叔叔的「女兒」了呢,他們願意給點錢,仁至義盡了好吧。


    叔叔將洛賤女接回自己家,四處都是散落的布料,碩大的縫紉機占據了大半個客廳。


    饒是如此,他還是給洛賤女收拾出了一角私密空間,能夠放下一張1.2x2米的床墊。


    叔叔給這裏塞滿了娃娃。


    初來乍到,洛賤女處處放不開手腳,不過洛賤女很快意識到,雖然這個房子狹小無處落腳,但她卻能夠獲得比父親母親身邊更多的自由。


    叔叔家境不算很好,以縫補衣服為生,偶爾接接零工,勉強維持生計。


    現在家裏多了個孩子,叔叔更是早出晚歸,基本上沒有歇息的時間,隻為了給洛賤女一個好的生活環境。


    勤勞致富,在叔叔的努力下,洛賤女活得像個普通人家的小孩,偶爾可以有新衣服穿,但再也不需要去垃圾桶找吃的——因為叔叔會給洛賤女準備。


    叔叔還讓洛賤女去上學了,考慮到洛賤女八歲,但從沒接受過教育,所以叔叔讓洛賤女從小學一年級開始。


    洛賤女很喜歡讀書,書中有很多東西,無數個她從未見過的世界。


    「叔叔,我以後也想當裁縫。」洛賤女說。


    子承父業都是這樣的,叔叔從來不因為自己的窮困潦倒而慚愧,所以洛賤女也不認為裁縫是多麽難堪的職業。


    盡管裁縫一行正在衰落。


    洛賤女和叔叔一起生活的六年,可以治癒洛賤女不幸的前八年,和慘痛的後四年。


    洛賤女成為叔叔女兒的第八年,叔叔因病去世。


    原來叔叔的大肚腩不是胖,而是病。


    叔叔將所有的錢花在洛賤女身上,沒有給自己一分一毫。


    直到叔叔死後,他的遺產也全部留給洛賤女。


    其實也不多,一個破舊的小房子,地理位置不太好賣不上價;一個上鎖的抽屜,密碼是洛賤女來到這個家的日期,也就是洛賤女認可的生日,抽屜裏是存摺,共計3萬2千764元。


    很少很少,又很多很多。


    但無論多還是少,洛賤女都留不住。


    失去了叔叔,洛賤女的家人迫於壓力,不得不將她接回去,一併接管了遺產。


    「這麽點,窮酸。」父親一邊這麽說著,一邊收起了錢。


    洛賤女住回自己的家中,但在這個家中,她才是唯一的外人。


    家中有兩個弟弟,一個,是假弟弟,真實身份是媽媽的弟弟,三十多歲的人了,會被媽媽用各種好聽的話哄著,吃著美味的食物;


    一個,是真弟弟,在洛賤女出生之後一年裏出生的,叫洛什麽來著。洛賤女不記得,因為全家人都會叫弟弟寶貝。


    隻有洛賤女,唯有洛賤女。


    幸好洛賤女學習成績很好,好到被學校師長密切關注,不然她的父母不會讓她繼續上學,頂破天讓她將義務教育念完。


    洛賤女覺得生活應該是越來越好的,所以她沒有抱怨父母的偏心,也不去祈求他們的愛,而是擦幹淨眼淚,為自己的未來奔波。


    現在叔叔不在,就隻有自己為自己謀劃。


    也不對,洛賤女想,自己還有一個好朋友,和她有著同樣的夢想,她與他之間無話不談,無話不說。


    她和好朋友的成績都很好,而且同樣家庭不好,所以她與他有很多話題。


    約定好一起考上最好的學校,成為最優秀的裁縫。


    洛賤女如同一株爬山虎,拚盡一切地成長著,吸取陽光雨露與空氣,茁壯地成長著,讓任何人不敢小覷地成長著。


    高考分數還沒出來時,洛賤女還在餐廳做飯。餐廳老闆急急忙忙找到她,說招生辦的老師打電話找她,因為沒能獲得她的私人電話號碼,所以通過洛賤女留在學生信息表中的緊急聯繫人電話,打到了店長她這兒。


    洛賤女懵懵懂懂地接過店裏的座機聽筒,滿是油煙的手握著光滑的聽筒,聽清華招生辦的老師對她大誇特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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