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一行人在客廳裏的藍皮沙發坐候,母親為他們準備了美味的飲料和點心,而江瀚源則單獨一人走進了廚房吃著早餐。


    母親獨自坐在離他們有些距離的木凳上,眼神欣慰地看著他們品嚐點心,陳曉他們也不願辜負她的好意,每個人各自嚐了一些,都對點心的味道讚不絕口。


    “覺得好吃就行,阿姨還怕不合你們口味呢,不夠的話阿姨再做。”眾人禮貌的對她表達謝意。


    隨後,伽羅心生了某種渴望,於是向她詢問道:“阿姨,為什麽您說江瀚源不愛說話呢?我們和他相識時,我覺得他說話很風趣呀。”


    “這個啊,可能是以前有過很多不開心的事情,一直憋在心裏不說,我們做父母的也不知道他的想法。雖然他在外麵話非常少,人又很靦腆,但是在家裏跟我們這些人說話就很放的開,要是他和人說話能像在家裏一樣就好了。”


    說到這裏,她暗自思忖起和江瀚源有關的種種,神色在欣慰與憂傷之間切換,仿佛在回顧重複了很多遍的老電影,再看一遍也還是會有深刻的感悟。


    曾經為收養了那個孩子而感到喜悅,卻讓他吃了過多幼弱年紀不該承受的苦,每每憶起,悔恨總是獨占內心深處。


    廚房內,江瀚源平靜地吃著甜麥麵包和牛奶,卻冷臉如霜,猶如遍布劍痕的試劍石,心中多自憂歎。


    夥伴們的到來,如同冬日裏的暖陽灑下的一縷光芒,填補了心中幾日空缺得最嚴重的地方。然而他們也一定看到了,這房子裏的陳設都很粗陋,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闊綽,對他們想必造成了不好的印象了吧。


    自己並非不是要強之人,隻是事實既是如此,所以遮掩和偽裝往往是在別人麵前樹立形象的必要手段。


    如果形象樹立不好,別人憑什麽平等看你?罪人殺人放火帶來壞的印象,好人以樂於助人帶來好的印象,這即是評判眾生的規則。


    哪怕為守規付出的代價往往是精神與肉體上的疲憊,但勝在效果顯著,是對付千麵人性最好的武器。即便要對付的人還是他賴以信任的同伴。


    收拾完廚具後,他走出了廚房。伽羅等人與母親的交流甚歡,以至於忽視了出來的江瀚源。


    他艱難地猶豫了一會兒,才淡淡開口道:“夥伴們,能進我房間一會兒嗎?我有話要跟你們說。”


    伽羅聽完,沒有對此感到不滿。她配合地對江瀚源母親說道:“阿姨,就是我們要商量一下填誌願的事情。”


    “那也好,我這個做母親的文化水平不高幫不了他,有你們在那我就放心了。”母親說話,臉上時時刻刻都堆滿笑意。


    告別了客廳,他們進入江瀚源的房間。一踏進房門,四周的不少東西吸引了眾人的眼球,有動漫人物的海報,有龐大的手辦展櫃,也有幾盆不知名的綠植,為狹小的房間增添了微妙的生機。


    光是從房間裏的布設就能看出,江瀚源根本就不是一個無趣的人,相反,他的內心世界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要豐富多彩。


    “是楊所長叫你們來勸我回去的吧?”他置坐於床板邊上,表情不確定似的問道。


    “說了是單純過來看望你的,你還不信嗎?”陳彬沒好氣的環抱雙臂。


    “你什麽時候回來都無所謂,我們隻明白一件事,夥伴遇到了麻煩,我們就有責任過來幫助他。”伽羅語氣溫和的回答,就連那兩兄弟一聽完也配合的頷首起來。


    “謝謝你們。”他再一次感受到友情的暖流在身體裏流淌。


    彼此的交談十分順暢,他們也知道了江瀚源的真實想法。總得來說就是對那天當晚的事情耿耿於懷,自己的表現在很多方麵都相當落後,再加上李空絕過分的訓斥,使得他無法承受住來自多方的壓力而崩潰,從而也就隻能靠逃避來遠離它。


    “可這真不是你的錯,敵人的狡猾你又不是沒看見,我們都是這樣認為的。”陳曉上前拍拍他的肩頭安慰道。


    “謝謝你們的諒解,可我還是……”盡管極為不想承認自己的懦弱無能,畢竟他還是得正視自己的弱小。


    夥伴在慢慢變強,他沒有理由不跟隨,但總是事與願違,低級的指數、平平無奇的能力、弱小的軀體,究竟還有什麽值得拿出手的東西能彰顯自身價值呢?


    心中的悲苦愈發強烈,沁出體外後,他額麵低下,一雙失神落魄的眼睛埋入滿頭銀絲,手指交叉。


    他的落魄並不難猜,眾人一見他這副仿佛淋過冷雨的模樣,便心生同情,輕咬貝齒,想方設法再說點什麽。


    “瀚源,你要相信自己的潛力啊!失敗沒什麽的,能從失敗中總結經驗,把自己武裝得更全麵,那才是你現在該做的。”


    “對,我哥說的對! 你看,我們也沒有什麽損失對不對,而你也一點兒事也沒有,回去再多加鍛煉就會好的。”


    雖然都是以安慰的想法說出的話,但兜兜轉轉,還是繞回到渴望他回到研究所去了。安慰反而就成了倒忙。


    正當兩兄弟一籌莫展之時,隻見伽羅突然走出了視線。她來到了江瀚源的一側安坐下來,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打量著他,隨後,她伸出了雙手,輕柔地握著了他的手。


    手中餘溫互相傳遞,在一瞬間裏,江瀚源突然起了雞皮疙瘩,身軀連連猛顫。


    再抬起頭時,恰好與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睛對視。


    “是害怕嗎?還是,覺得自己什麽也做不到?”


    “我……”他無言以對,遇到那雙眼睛,依然選擇了躲閃。


    “看著我好嗎?瀚源,我隻有這一個要求。”


    他聽了話,緩慢移動著眼珠,讓它漸漸固定住。此時,灰白的天幕似乎開了眼睛,一道淡金色的光束衝破雲霄,悄然落地,輝映普萊克城最高的樓宇。


    眼前一幕,忽然給心中留下了令人難忘震撼。那光束中的一點仿佛聽憑召喚,飛入這平凡的房間之中,光芒映照於眼前的黑發女孩,曼妙的輪廓鑲上了金邊,極具神性之美。


    他有些想想揉揉眼睛,看看是不是出現錯覺了。


    她嫣然一笑,一股仿佛本就屬於她的神聖在眼中回蕩。隨後,一句話悄然從她的嘴裏道出。


    “你看到了什麽?”


    他回答不了,他沉浸在神聖的沐浴當中無法自拔,但似乎也不需要回答了,因為女孩的反應說明了一切。


    她沒有認可自己的卑微。


    她相信著自己。


    她的願望是支持自己。


    他讀出了這三句話。第四句話,則直接來自她的粉唇之中。


    “我們是永遠的夥伴,這一路上,我們將信任彼此。不用害怕,不用難過,有我,還有大家,我們會陪著你,見證你飛翔的那一天。”


    回應女孩這段話的,是他誠懇的點頭。這是種很奇妙的體驗,他的心就像是被攻破了樊籠,得到了解放,雖然隻是短暫一瞬。


    然而,再奇妙的體驗也遠比不過眼前的女孩,和她相處時,往往更願意以夥伴的身份去做。而現在對他的安慰,似乎也超越了夥伴這一範疇。


    就像是什麽呢?


    美麗的天使嗎?


    那麽,沐浴在天使恩饋的光芒下,許多繁雜的事情就猶如纏繞的粗繩被解開,一下子就想通了。


    陽光也映照在他的身上,一頭銀發光澤耀眼。陳彬和陳曉見這一幕,不禁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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