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尚書還不回去麽?」


    伍思歸一抬頭,看見門邊站著的人影,連忙起身,叉了叉手:「國公爺,您也忙到現在啊?陛下他……」


    鄭遠持點了點頭:「已經歇下了。」


    新帝出身武將,精力體力都遠遠強於先帝,自登基以來,幾乎每日理政到很晚不覺疲乏。鄭遠持受命銜領官員輪換之事,則隻能陪著舜德帝日日到深夜。


    他看著眼底黑沉的伍思歸,不無了解地道:「伍尚書已經好幾日不曾回去了,這麽晚了,也不會有人再打擾,不如回府歇一歇。」


    伍思歸嘆一口氣:「都這個時候了,回去也是吵醒妻兒,下官還是待在這裏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除中樞幾位資歷頗深的老臣外,六部、邊鎮和地方五品以上的官員幾乎全部原地起立,文官們等待新的任命,武將們則應召回都等待上番。吏部要在重陽射禮之前,完成新任文官的銓選、勛封。


    這樣敏感的時刻,吏部尚書伍思歸為了躲避各種以「拜訪」為名義的打探消息、上門送禮,幾乎是夜夜宿在麟德堂不曾回府。


    不僅伍思歸,幾乎所有人都在揣摩著新帝的想法,李肅和純善端仁的懷光帝李旳不一樣,他雖武將出身,卻心思細膩頗有城府,喜怒不形於色。有擅鑽營者,試圖通過新太子李德音的渠道探聽新帝對朝臣的看法,卻並無所獲。身為皇帝的嫡長子,德音太子比以往做世子時更加謹小慎微,言行舉止十分低調,似乎比旁人還更怕猜錯父王的心意。


    伍思歸想到什麽,問鄭遠持:「何老尚書的事?」


    「何老年事已高,經不得操勞,陛下已經請胡奉禦去府上看了,一時半會是不能回任了。」


    禮部老尚書連日操勞,今日上朝時竟卒中發作神誌不清地倒在集英殿裏,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最後被宦者手忙腳亂地抬走了。


    伍思歸捏了捏眉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樣的時候禮部又損失一員大將,還要盡快找到替代的主事人選,深深的疲憊感襲來,他甚至有種念頭:卒中發作倒地不起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他試探著看向鄭遠持:「那射禮的事……」


    「先由禮部侍郎主持籌備吧。」


    隻能這樣了,伍思歸嘆一口氣,但這並非長久之計,射禮正日需由禮部尚書正式主持儀典,必須盡快找到替代人選。


    鄭遠持抿著唇,伍思歸能夠看出,他也和自己一樣在發愁此事。皇帝對此沒有明示,尚在君臣磨合階段的鄭國公,此時尚未把握好在皇帝麵前建言的時機。


    伍思歸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很快又清醒過來。他雖受皇命配合鄭國公,畢竟是房速崇的人,和鄭遠持不屬同一陣營。


    當下便道:「想來陛下自有決斷,國公爺早些回去歇息吧——聽說四小姐也回來了……」


    提及女兒,鄭遠持神色一緩,拍了拍伍思歸的肩膀,便轉身離開。


    薑還是老的辣。最終還是左僕射房速崇拔得頭籌,出麵向皇帝舉薦了新的禮部尚書人選——原嶺南五府經略滕安世。


    滕安世在舜王就藩嶺南時便是他的舊部,與李肅曾共患難,交情頗深。房速崇借著這樣的機會一舉將皇帝的老部下推上中樞,雖是暫代尚書,但明眼人都知道,何老尚書年事已高,滕安世摘掉名頭上的「代理」二字是遲早的事。


    經此一事,舜德帝連帶著看房速崇的眼神便親切許多,一時顯得鄭國公便落了下風。


    幾家歡喜幾家愁,前朝風向變化,轉瞬便吹到後院。


    平野郡王夫人容絮這幾日心情甚佳。她聽說禮部主事換人之後,皇帝對射禮的事情倍加上心,而滕安世初入中樞,許多事尚不熟悉,幾次入宮奏對都帶上了叔山柏,連帶著有了不少在聖人麵前露臉的機會。


    容絮頗為欣慰,大郎終於有了出頭之日。就連丈夫叔山尋從奉州回來,都第一時間將阿柏叫到書房敘話,顯是十分關切。


    叔山尋書房門緊閉了半個時辰,父子二人始終沒有出來,容絮終是忍不住去催。


    「晚食都備好了,這爺倆都很久沒在家裏用過飯了,說話也別耽誤了吃飯呀……」


    容絮還未走到書房門口,父子二人便出來了。叔山柏跟在父親後麵,神色嚴肅尚在說些什麽,而叔山尋抿著唇,聽得十分認真。


    「……圖羅那邊已經接受了邀請,乙石真率隊前來,還籌備了豐厚的貢品,而鶻國態度卻不冷不熱,大反常態,實在讓人憂心……」


    容絮聽了這沒頭沒尾的半句,心中頗覺疑惑,那些不識抬舉的屬國,得罪了大祈自去承擔後果,有什麽值得擔憂的!當下隻勸道:「好了,有什麽話吃完飯再說吧!」


    叔山尋看了妻子一眼,點了點頭。


    容絮移步上前,溫柔地去挽叔山尋的手臂,一家三口一同往前麵正廳去。


    上回爭吵之後,她與叔山尋二人便各自平靜絕口不提,仿佛那一切從未發生過。在大郎麵前更是相敬如賓。


    實則容絮時常後悔,她嫁給叔山尋後一直溫柔小意,而丈夫也從不曾虧待自己,放手將王府中的大小事都交給他,更不會像大多數男人一樣,在外麵沾花惹草,府中三妻四妾。自己怎麽會一時衝動將那樣不堪的過去血淋淋地撕開?想到叔山尋一生殺伐果斷,卻被自己氣到麵色發白幾近失語,容絮便暗暗告誡自己,為了大郎,決不能再衝動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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