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來儀走上前,輕聲喊她的名字。被綁縛住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絲雨, 聽得見我麽?」


    她再進一步, 聲音放得更低了些,「你認識叔山梧, 對不對?」


    這名字似乎觸動了絲雨的某一根神經, 她垂著的頭一動, 而後緩緩地抬了起來。


    女子濃艷的麵容已經慘不忍睹,一隻眼睛被厚重的淤血壓得睜不開,依舊費力地看向鄭來儀。她語氣毫不客氣:「你是……叔山尋那狗賊的什麽人?」


    李德音怒斥:「放肆!貴人豈容你這賤婢如此冒犯?!」


    絲雨的視線搖搖欲墜地晃了過來, 看清了世子爺的麵孔,而後意識到麵前站著的是誰, 嘴角牽扯了一下。


    「原來是……鄭小姐啊……」


    鄭來儀發現她的瞳孔是綠色的,莫名讓她想起母親曾養過的一隻狸貓。


    她貼近絲雨的臉, 濃烈的血腥氣撲鼻而來, 一眼不錯地望著她, 低聲問:「為什麽要殺叔山梧?你真的是段良麒的人?」


    絲雨沒有回答,隻問:「叔山尋的兒子……他死了麽?」


    「沒有。」


    「賊種……果然命硬, 無妨,背叛的人自有天收……髒汙……的血脈,必須清理幹淨……」


    絲雨眼中閃過遺憾與不甘,鄭來儀突然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而對方似乎也是察覺到同類的氣息,定定地看著眼前的貴人,眸中突然射出精光。


    「鄭小姐……你可一定要擦亮眼睛啊……叔山尋最擅背叛……他的兒子……也定是天生的壞種……不要相信……他的花言巧語……隻、可惜……」


    「……可惜什麽?」鄭來儀厲聲。


    絲雨的話沒能說完,頭重重地垂了下去。


    李德音沒聽清絲雨的話,上前一步伸手捏住她的喉頸,將她的頭抬了起來,皺眉問道:「你說什麽?」


    絲雨無法回答,她的眼睛已經闔上,鼻息全無。


    李德音鬆開手,轉頭看向身旁的鄭來儀。


    牢房裏隻一盞昏黃的油燈,照在她的臉上,如同毫無生氣的蠟像。鄭來儀就這麽站在死去的絲雨麵前,半晌沒有動作。


    李德音覺得這樣的她有些陌生,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鄭來儀轉過頭來,看著李德音:「世子,你相信她說的話麽?」


    李德音看一眼絲雨的屍體,眉頭蹙緊:「段黨餘孽,所言怎可取信?她這麽詆毀平野王,不正說明了叔山氏對朝廷的忠誠……」


    鄭來儀不再說話。李德音的想法,或許正是如今大多數人的看法。


    可是她自己心裏也有數不清的疑問,但此時此地已經無人可以解答。她抿著唇,轉身邁出了監牢。


    回到別院,天已黑透。


    僕從見到世子回來,匆匆上前稟告:「王爺在前廳和郡王議事,讓您現在過去。」


    李德音麵容整肅,快步朝裏走,沒兩步回過頭來:「來儀,你先去休息一下?」


    「世子快去吧。不用管我。」


    別院中栽種著高大筆挺的闊葉植被,白日裏陰涼蔽日,到了晚間便遮住了星光。鄭來儀緩步走在回內院的長廊中,反覆思索絲雨臨死前說的話。


    她究竟受誰的指示,會對叔山氏有如此強烈的仇恨,難道真的是段良麒的餘黨?她口中必須清理幹淨的髒汙血脈……是指叔山梧?這一切看似合理,卻又有太多說不通的地方。


    鄭來儀調轉腳步,走向東院。


    院落中依舊充斥著濃重的味道,廊下婢女捧著托盤,正疾步朝屋裏走,盤中的藥湯冒著熱氣,看見鄭來儀,立時頓住腳步屈膝行禮。


    「貴人。」


    「人還沒有醒麽?」


    「沒有……叔山公子燒一直未退,很是兇險……」


    鄭來儀微微頷首,婢女不敢耽誤,端著藥盤率先進了屋,她緩緩跟在後麵。


    饒是四麵窗戶大開以便通風,屋裏依舊氣氛壓抑。


    床榻邊的扶手椅上坐著一名鶴髮長者,應當便是延請來的當地名醫,正在給榻上人搭脈。一個束髮少年蹲在榻邊,目光焦急地望著醫師。醫師搭完脈收回了手,輕輕搖了搖頭。


    「怎麽樣?先生,方才我們王爺來時,主子他確實醒了一會兒的,明明血早已經止住了,怎麽這會又沒反應了呢?!」


    醫師捋著鬍鬚,緩緩道:「令公子脈象虛浮,及乎尋按,幾不可見——可見他的傷不在腠理,卻在心脈之間。所謂『左寸心虧,驚悸怔忡』,這樣的內傷,反而難治啊……」


    決雲急出一頭的汗:「什麽意思?老先生,我、我聽不懂啊!」


    「——是說你家二公子心中有虧。身病易治,心病難醫。」


    床榻前的二人齊齊回頭,鄭來儀站在門口,正抱著手臂冷冷地看向他們。


    決雲皺著眉從床榻邊站起身來:「什麽叫心中有虧?姑娘這話——」


    「確有幾分道理。」那醫師點了點頭。


    決雲悻悻地閉了嘴,看向鄭來儀的目光依舊不那麽友善。


    那老醫師轉過頭,看著床榻上意識模糊的人:「老夫這些年,遇到過不少像令公子這樣,戰場上廝殺出來的將士。隻能說,每一個從戰場上活著回來的人都會帶著傷,隻不過有的傷在身體上,而有的在心裏……」


    決雲抿緊嘴唇,一臉的憂心忡忡。


    鄭來儀心頭一動,移步走到了榻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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