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裏,趙燕就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十級廢物,加上現在帶著傷,在外麵亂跑要是再出點什麽事,何明風沒法向趙燕家裏人交代,本來他那麽遠到這裏玩,沒玩得多開心還被鄒越航揍了一頓,這事兒何明風一想起來就腦袋疼。


    他腳本急促淩亂,東西也來不及放下,雞湯在保溫桶裏晃得「哐啷」響,泡芙裏的奶油也壓了出來,糊在包裝盒上發出一股甜得發膩的味道。


    問了護士站也不清楚趙燕去了哪裏,何明風閉了閉眼,麵無表情地回了病房。


    他能跑能跳,住院是為了觀察他有沒有內傷,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生命在何明風的眼裏比情誼來得更重,他更希望趙燕不要出事。


    好在過了十多分鍾,趙燕慢吞吞地回來了。


    剛踏進門就感覺到了氣氛的凝滯,看著何明風背著光坐在椅子上,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垮著的肩膀顯出他的心情很不好,趙燕隱約覺得他在生氣,一時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就傻傻地愣在了門口。


    何明風深深地看他一眼,嘴裏含著一根沒有點燃的煙,然後偏開頭,一副不想理他的樣子。


    「我沒有走遠,」趙燕伸出一直背在身後的手,「給你買了花,喜歡嗎?」


    他手裏拿著一捧黑色的鳶尾,泛著柔和的珠光,在夏日的陽光下熠熠生輝,花香和泡芙裏的奶油攪在一起,沖淡了令人作嘔的甜膩。


    即便是不敢和何明風提之前的事,但也絕不能就這麽放著不管,任由一件事發展,在沒有約束下,會把他們推進無法轉圜的境地。


    花,是趙燕絞盡腦汁想要送出去的示好,隱秘的花語,他希望何明風能懂又希望他不懂,所以把選擇的權利留給老天,用此來試探何明風的心思。


    走廊外麵靜悄悄的,偶有路過的人看到半開的房門好奇地望一眼,看到兩個長發男人一站一坐,穿著病號服的那個拿著一束黑色鳶尾,一點也不適宜的顏色,要送給那個坐著無動於衷的青年。


    何明風不說喜歡也不說不喜歡,靜靜地看著趙燕,再慢慢把視線放在花上麵。


    黑色的……他皺了皺眉,顯然是不滿意在醫院這種地方出現黑色,黑色留給他的印象一直很不美好,是籠罩他十三歲的噩夢。


    但他終究還是沒說什麽。


    趙燕舉了半天也沒有看到他有收的意思,抿著唇收回手,沒有任何猶豫地丟在了垃圾桶:「抱歉。」


    這個品種的花並不好買,他在醫院對麵的花店花了不少錢加急才到的,他和何明風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少,每一次說話都是自己提起的話頭。


    趙燕無法忍受何明風不回答帶來的日復一日的孤寂,他想要何明風笑著和他說話,理理自己。


    他自覺地把何明風今天帶來的湯喝了,打開從店裏帶來的盒子,看到泡芙愣了一下,槐花粉還冒著涼絲絲的水汽。


    「還喝嗎?」


    何明風站起來準備收拾東西回去了。


    趙燕拿著泡芙猶豫著要不要放在嘴裏,這束花沒有討到何明風歡心,他原想著吃完後他們能說上一兩句話,可何明風一直靠在沙發上閉著眼,表情很淡,顯然是很不耐的樣子。


    「我……不喝了。」


    何明風點點頭,那支煙被他別在耳朵上,他麻利地收拾著桌子上的垃圾:「我今晚不來了。」


    趙燕脫口而出:「怎麽了?」


    他低著頭收拾不看趙燕一眼,說出來的話沒什麽情緒:「有事。」


    這兩個字堵得趙燕啞口無言,比起之前啊,他失去了很多麵對何明風理所當然的勇氣,他們的位置好像顛倒,他變成了當初那個才和他相遇,侷促膽小的何明風。


    他終於能明白何明風當時的感覺了,是一座孤立無援的孤島,自己造不出通往外界的筏子,又渴望有人踏上他的土地將他找到。


    趙燕提起一個很勉強地笑:「你明天來的時候,我還送你花好不好?送你喜歡的。」


    何明風手一頓,所有的動作都停住了,風吹得窗戶「哐哐」響,趙燕等不到何明風說話,他的心簡直要流出淚來。


    許久,他看到何明風輕輕點了點頭,發出能被風吹散的一聲「嗯」。


    他們視線相接,趙燕鬆了口氣,他不知道,他在何明風的眼裏快要哭出來。


    照顧趙燕是出於義務的,但對於他的花,何明風是不想收的。


    他匆匆地離開了。


    晚上九點。


    客廳裏酒氣衝天。


    主要還是何明風自己在喝,鄒越航受傷了不能碰,拿著一罐冰可樂靠著沙髮腳選電影。


    妹妹甩著雞毛撣子一樣的尾巴過來,喵喵地叫了兩聲,聞到何明風身上的酒味又扭頭走開。


    鄒越航來了就這麽幹坐著半個多小時也不說句話,心裏憋著氣,故意噁心何明風。


    情理中何明風不該和他生氣,這太賤了,簡直沒把鄒越航當兄弟,所以難得對著鄒越航低伏做小,又是給人倒飲料又是切果盤。


    可鄒越航還是不理人,何明風無耐又泄氣地推了把鄒越航的肩膀:「你想要我怎麽做嘛?」


    他的尾音拉長,帶著明顯的討好的意思,聽起來是真的會像鄒越航說的做一樣。


    鄒越航發出挖苦地冷笑:「哼!我想……我想你怎麽做有用嗎?讓你把他趕回文山你捨得?」


    那天的回答讓鄒越航很不滿意,他現在就是一頭刺蝟,誰來刺誰,連對著自己親爹都有莫名的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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