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色毛衣髒了,褲子上也沾了很多土。程殊楠沒管,繞開梁北林,想要回房間。


    梁北林忽然抬手抓住程殊楠手腕,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什麽。


    「冷,」程殊楠先開口,「我想回屋。」


    他說的很理所當然,大眼睛看著人,似乎真的是因為冷,而不是想要迴避和梁北林單獨待在一起。


    梁北林隻好鬆了手,看程殊楠轉過身往房間走。從他的視角裏看去,寬鬆的毛衣掛在程殊楠身上,領口太大,露出一截幹淨細瘦的脖子。程殊楠走路很慢,進了門便按開電梯,麵朝裏盯著電梯扶手,沒往外麵多看一眼。


    梁北林站在原地,疲憊和無力感湧上心頭。他站在那幅畫前,程殊楠起身時不知是無心還是故意,將畫中人的手臂踩了一腳,線條模糊了,隻剩下一個圓圓的身子。


    梁北林在那幅畫前站了很久。


    他不知道程殊楠畫的是誰,或許沒有指向性,隻是單純的虛幻中的一個人,用一個莫須有的懷抱,接住了程殊楠破碎的身心。


    梁北林突然想不起來程殊楠以前是什麽樣子了,笑著的,語速跳躍地說話,貓一樣賴在他懷裏,生氣的時候會翻出很可愛的白眼,考試成績太差會痛定思痛發憤圖強……


    總之不是現在這樣麻木的、小心翼翼的程殊楠。


    **


    因為午飯時程殊楠多吃了兩顆小番茄,梁北林臨時決定帶他去朋友的農莊過周末。


    農莊裏有很多小動物,還有很多無土栽培的蔬菜,有一整間暖室裏麵種著各種顏色的小番茄,味道和餐桌上吃到的一樣。


    程殊楠摘了小番茄,餵了兔子和孔雀,晚飯時多吃了幾口菜。梁北林神色間也跟著鬆弛下來。


    晚上他們就住在山頂上的星空房,穹隆形玻璃頂能看見星星。


    房間裏暖氣開得很足,程殊楠洗過澡,躺在床上看星空。梁北林後洗,浴室的門打開,他穿著浴袍走出來的同時,程殊楠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梁北林掀開被子躺在床上,抬手關了燈。


    今晚很適合觀星,夜空裏綴滿星星,梁北林看著看著,覺得像程殊楠之前穿過的一件衣服,深藍色的西裝禮服,上麵綴滿閃耀的碎鑽。


    是他18歲生日宴上穿過的那件禮服。


    那一天,他就是穿著這件禮服,當眾表白。


    他站在台上,緊張到額角髮絲都濕漉漉的,手裏握著一隻話筒,叫梁北林的名字。


    「北林哥,我很喜歡你。」


    聲音夾雜在喧囂和背景樂中,泠泠清脆,穿透那些不堪的算計籌謀和人心世故,穿透經年的磋磨孤寂和掙紮求生,穩穩落到梁北林的麵前來。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你,愛護你,做你的家人和愛人,讓你開心。」


    「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會離開你。」


    「隻要你回頭,我永遠在你身後。」


    「北林哥,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18歲的程殊楠說了很多好聽的話,梁北林很奇怪,他竟然至今都清楚記得每一句,記得程殊楠當時的每個表情和小動作,記得站在高處的人看起來很像一塊璀璨耀眼的鑽石,甚至記得他在說最後那句話之前的呼吸發出輕微顫抖。


    梁北林握著酒杯的手出了汗,酒杯變得濕滑,他心裏也像是出了汗,濕漉漉的。


    他沒猶豫,說:「好。」


    梁北林現在回頭再看,便能看得見自己當時的眼底是帶著溫柔笑意的。


    很淺,確是開心的。


    他很自然地抬手摟住程殊楠,將他翻過來,很深地吻他。他從沒像此刻一樣,有這麽強烈的欲望,想要把程殊楠揉進自己身體裏,很深很深地占有這個人,讓他永永遠遠和自己血肉相連。


    他怎麽可能放他走呢。


    這個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長成他的血肉,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若此時讓程殊楠離開,跟撕掉他一半的身體和靈魂有什麽區別。


    呼吸漸重,他的吻也變得侵略性十足。


    程殊楠是他的,永遠都是他的。


    沒有什麽能改變這一事實。


    程殊楠被動地承受著掠奪和侵入,他咬著牙閉緊眼睛,有微弱的推拒。但梁北林很快就將他蜷縮的身體打開,讓他毫無遮攔地展現在眼前。


    深入在持續,程殊楠發出受不住的嗚咽,梁北林捂住他的眼睛,手心裏濕漉漉的。於是梁北林又親吻他的眼睛。


    夜很長,喘息和喟嘆在星空下赤裸清晰。梁北林緊繃的肌肉像一堵牆,堅硬到無懈可擊。程殊楠很快就被做到失神,眼底有破碎的星光湧出。


    「好。」


    梁北林聲音沙啞,喘息沉重,最後一刻伏在程殊楠耳邊,重複道:「好。」


    時光跨過22歲的程殊楠,回到18歲的程殊楠耳邊,梁北林隔了4年的光陰,再次回應生日宴上的那場表白。


    隻是程殊楠已經聽不懂這聲「好」的真正意義。


    第40章 一周後我來接你


    他們在農莊過了一晚,清幽的環境和新鮮空氣都讓程殊楠緊繃的精神放鬆了些。盡管梁北林對他的態度讓他惶恐——沉默中透露著毫不掩飾的炙熱,好像突然變得很在意他——他不想猜測發生了什麽,梁北林是很理智無情的人,大概不會輕易改變對一個情人的態度。


    他們昨晚做了一次,梁北林沒怎麽折騰他,似乎很顧著他的感受。但他能有什麽感受,除了僵硬就是緊張,跟塊木頭一樣。還好早上起來身體沒有不適感,他今天還能繼續去餵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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