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北林手裏拿著湯勺,按了免提,核實這些的時候花費的時間不短。對方盡職盡責報了一遍,梁北林很有耐心地聽完了,然後說:「他上午在家,十點鍾到即可,到樓下先打個電話。」


    「好的,您放心。」


    「收拾好之後麻煩幫著把垃圾帶下去。」


    「好的,梁先生。」


    對方又核實了一遍地址,是梁北林名下位於市中心的一套高檔公寓。程殊楠知道那裏,他之前跟著梁北林去過一次,公寓裝修豪華,但因為未住人,隻有一些基礎家具。


    雙方溝通完畢,梁北林扣掉電話,繼續吃沒吃完的三明治。


    程殊楠埋著頭喝粥,梁北林敲敲桌子,提醒他:「頭髮。」


    程殊楠趕緊將落在粥碗裏的額發扒拉出來,心想下午得去理髮,不然每次低頭都要擋住眼睛或者掉在碗裏。


    梁北林吃完很快就走了,臨走前和程殊楠說晚上不回來。


    其實就算不交待行程,程殊楠也不會問,梁北林去哪裏過夜,和誰過夜,他無權幹涉。


    晚上程殊楠和燕姨一起吃飯,燕姨見他拿著筷子心不在焉,便問他怎麽了。


    「沒事。」程殊楠說。


    「就做了這麽一點,北林不回來,咱倆都吃出來好不好?」燕姨哄著,想讓程殊楠多吃些。


    但程殊楠吃不下了,蔫得很,燕姨嘆口氣,沒再逼他。吃完收拾好,就趕他回房睡覺。


    半夜,燕姨起來去衛生間,突然聽到一陣很輕的音樂聲。她有些疑惑,打開門循著聲音來到地下影音室。


    影音室加了隔音,但門未關嚴,琴聲從微開的門縫裏瀉出。從外麵能看到鋼琴前的人,背影瘦弱,頭微垂,手指在黑白琴鍵上流動。


    燕姨不太懂音樂,但聽過這首曲子常常在婚禮現場播放,是一首歡快深情的曲目,卻在程殊楠手下變得遲疑憂傷。


    一曲終了。程殊楠慢慢俯下身,兩手交疊趴在琴鍵上,傳來一陣持續的嗡鳴聲。


    **


    挑了6月的一個好日子,梁北林將梁衍文的墳遷回域市,和父母安葬在一起。


    審批手續和相關證明都是路清塵幫著辦的,他最近在國內要辦一場展覽,便跟著去接外公的梁北林一起回國。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梁北林將市中心一套公寓收拾出來,讓路清塵帶著助理住下,又買了很多新家具送過去,力求最大限度讓路清塵住得舒服。


    展覽就在域市最大的藝術館辦,為期一個月,前期準備工作很多,路清塵幾次提出要去梁北林家裏看一看,都被工作打斷了。


    6月底,梁北林在開展前辦了一場預熱會,為路清塵的個人展覽造勢。其實造勢隻是謙虛說辭,域市早有人探聽到消息,等這場預熱會入場券的各界人士不在少數。拋開沈家和淨界不提,單是路清塵的影響力和經濟價值就不可估量。


    來的人有衝著路清塵的,當然也有衝著梁北林的。


    但梁北林身邊有人,還是之前沒甩掉的程家小少爺。


    兩人甫一露麵,就頻頻引來關注目光。程殊楠一身白襯衣黑西褲,一頭深栗色短髮搭配一張精緻到雌雄莫辨的臉,如今雖然瘦了些,依然走到哪裏都讓人很難移開眼。


    路清塵不擅長應酬,很多事情都是梁北林在做,他樂得清閑,轉頭看到坐在角落裏一動不動的程殊楠,便走過去自我介紹。


    「你好,小楠,」路清塵走到程殊楠跟前,伸出手,聲線和笑容都很溫柔,「我是路清塵,我愛人是北林的老師沈君懷。」


    然後在程殊楠略顯震驚的眼神中問:「你認識我?」


    路清塵這個名字總會以各種形式出現在梁北林的生活中,程殊楠想忽略很難。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他曾多次提出要去m國拜訪,但都被梁北林攔下了。


    他那時候熱烈又懵懂,甚至先斬後奏跑到m國去,結果以梁北林發了大火為結束。


    後來他偷偷從網上搜過,但路清塵被保護得很好,除了作品介紹,連一張照片都沒有。


    他曾經真的很想認識梁北林身邊的人,像很多初涉愛河的人一樣,希望得到認可和祝福,然後告訴他們,自己一定會好好照顧梁北林。


    但梁北林對此很排斥,當時他不理解,現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一段虛情假意的感情,不配與對方的親朋認識罷了。


    今天出門前,他都不知道要參加的是什麽場合,要見的是什麽人。梁北林隻是給了他一個時間,讓他在這之前收拾好。來的路上,梁北林也沒說一個字。


    他從未想過今天能見到路清塵。


    也沒想到竟然就是之前和梁北林一起逛街的人。


    「……見過,」程殊楠誠惶誠恐地站起來,一時有些恍惚,但還是很禮貌地鞠躬,「您好,路老師。」


    「不用那麽客氣,」路清塵沒想到現實中的程殊楠這麽乖,「跟北林一樣叫我哥就行了。」


    「你見過我?在哪裏?」路清塵坐在程殊楠對麵,示意他也坐下,並拿了一杯熱飲遞給他。


    程殊楠坐得規規矩矩,似乎有些緊張,想了想才說了一個地址。


    「哦,那裏啊,我對域市不熟,一些貼身物品又不能讓助理去買,就讓北林帶我去了。早知道你當時也在,該見一麵的。」


    程殊楠有點不知道該用什麽態度對待路清塵,對上樑北林極其重要的人,或許他以前是有身份的,但現在這種境況,他隻想能在光天化日下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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