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一番折騰下來,非但沒有打消衛許霽對“囚禁”的執念,反而加深了。


    周鬱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歎口氣,疲憊地輕闔眼睫。


    “周鬱。”


    “嗯。”


    “你在難過。”衛許霽伸手捋平周鬱蹙起的眉心,臉貼著臉,安撫她。


    衛許霽的心情也不大好受,畢竟她能看得出來,周鬱是因為她的“執迷不悟”才這樣低落。


    “剛才她的電話我聽到了。”


    衛許霽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扣住,然後便是溫和的揉捏。


    其實手腕已經不難受了,這幾天她迷迷糊糊中小憩過幾次,身體早在她的睡眠中恢複了七七八八,不用這樣小心。


    但她不願推掉周鬱對她的溫情照拂,並沒有出口解釋。


    衛許霽頓了頓,才說:“裴晏初是衛京玉的朋友,對嗎?”


    “對。”


    “偶爾會來陪母親說話的女人也姓裴,是裴晏初的母親,對嗎?”


    周鬱深吸一口氣,又快速吐出,如此重複三次,整個人像是重新活過來,眼底的疲憊倦怠一掃而空,又恢複衛許霽熟悉的懶散但清醒模樣。


    連帶著語氣也輕鬆幾分:“對,我聽裴晏初說過,她媽媽和衛阿姨是同學,怎麽想起來問這個?”


    衛許霽抿抿唇,遲疑地問:“裴晏初很有錢,她的長輩很有勢。所以……既然她那麽喜歡那個醫生,為什麽不把人抓回來?”


    衛京玉總把律法掛在嘴邊。


    但衛許霽瞧著,很多事,並不如律法裏寫的單純。


    仗著家室身份橫行霸道囂張跋扈的大有人在,受到欺壓報官無門的亦是不勝枚舉。


    那麽,作為金字塔頂端的那一小撮人,裴晏初為什麽不對她愛慕的那個人,行使獨屬於“上流社會”“上層階級”的“特殊權利”?


    裴家應該有很多種方法讓一個人消失,也應該有很多種方法掩蓋一個人的痕跡。


    為什麽不呢?


    衛許霽很好奇。


    “你這個問題……”


    周鬱輕笑一聲,帶了些嘲諷的味道,“真的很難解釋。”


    “據我了解,裴晏初從小跟在顧昭揚身後長大,身邊一個二代朋友都沒有……哦,你姐,衛京玉算一個。這意味裴晏初所接收到的價值觀,與我們印象中會為非作歹惹是生非的權貴子弟所接收到的價值觀,背道而馳。”


    不過也不算多根正苗紅,不然也不會瘋成這樣。


    周鬱很給好友麵子,沒有將她做的那些混賬事說出來。


    而是道:“所以,她掌握權勢,卻沒被權勢汙染,她的心底仍守著她從顧昭揚那裏學來的基本底線。”


    衛許霽想了想,“是法律嗎?”


    “不是。”


    周鬱又有些想笑,畢竟好友對顧昭揚做的那些事可比長生嚴重多了。


    “是顧昭揚。”


    衛許霽拎起眉頭,左思右想一遍,隱隱覺得不對,“什麽意思?”


    周鬱鬆開衛許霽的手腕,換一隻手按摩,“意思是,她在乎律法,在乎道德,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在乎顧昭揚,她的所有行為準則都在向顧昭揚看齊。”


    “而顧昭揚告訴裴晏初,不許去找她。”


    衛許霽瞳孔顫動一下,臉上閃過不可思議:“她聽了?”


    周鬱無可奈何地點頭,“對,她聽了,並且牢牢遵守。”


    她拿出手機,給衛許霽看自己的微信收藏夾,裏麵有裴晏初的各種就診記錄。


    “也正因此,她把自己逼瘋了。”


    衛許霽的關注點卻在另一件事上。


    “你收藏這些做什麽?”小衛同學十分理所應當的醋了。


    而且那麽詳盡。


    衛許霽抿抿唇,從周鬱懷裏出來,帶著被子滾一圈,背對著周鬱生氣。


    周鬱忍俊不禁,去哄衛許霽,“這些是給醫生看的,醫生知道她生過什麽病,吃過什麽藥,才好更合理的用藥。”


    被子蒙住頭,衛許霽哼聲:“可以用病曆本,我都知道有病曆本。”


    “她的情況不能讓家裏知道。”


    “為什麽?”


    “她怕她媽她外婆會因此找顧昭揚的麻煩,為難顧昭揚。”


    一個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答案。


    ……


    這次周鬱沒再遮掩,將她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講給衛許霽,自然,是經過記憶潤色的。


    衛許霽枕在周鬱的臂彎裏,目不轉睛地看著周鬱翕合的唇,安靜又耐心的聽故事,手心撥弄著周鬱的軟糯。


    講到差不多,周鬱吞一片潤喉片,問:“寶寶有什麽想問的嗎?”


    “有。”衛許霽親親周鬱的下巴,輕聲道:“她如果不聽那人的話,強取豪奪,會怎樣?”


    聽周鬱的描述,對方溫柔和善心腸軟,似乎不會給人造成什麽傷害。


    所以裴晏初為什麽會乖乖聽對方的話呢?


    不明白。


    周鬱坐起來,喝口水,漫不經心道:“大概會恨她。”


    衛許霽詫異:“就這樣嗎?”


    聽起來有點像路望今吐槽的精神勝利法小說。主角一番虐身虐心,對方毫不領情,結果主角死後,另一方被恨了,不被愛了,便崩潰了。


    爛俗。


    周鬱看她滿不在意,忽然認真問:“如果是我恨你呢?”


    “啊?”


    周鬱,恨她。


    衛許霽消化過周鬱的話,愣住。


    她沉默地放空,瞳孔找不到焦點,眼淚便已然簌簌落下。


    被衛許霽評價“爛俗”的戲碼,如果落到她們身上,甚至隻是聽到假設,就已經動搖了衛許霽固守的心防。


    “對不起對不起,不說這個如果了好不好?長生不哭,我怎麽會恨你,我喜歡你還來不及。”


    如果時間能倒流,周鬱一定會穿越到兩分鍾前,把亂舉例的嘴縫上。


    抱著哄了又哄,勉強讓人鎮定下來。


    衛許霽捉住周鬱的無名指,握緊,兩枚戒指貼在一起。


    她宣誓一樣說:“我以後不會強迫你,讓你做違反自己意願的事。”


    周鬱呼吸都淺了幾分,“沒關係的老婆,我不會對你有這種負麵情緒,我們和她們的情況不一樣。”


    “讀卡可以結束了。”


    衛許霽濃密的長睫垂下,鑽進周鬱懷裏,“關於囚禁一類的東西,我沒那麽喜歡了。”


    “比起滿足自己的私欲,我更希望我們兩個都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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