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許霽隨她們一塊回海市了。


    周鬱的生活開始無聊起來。


    她沒有送衛許霽去高鐵站,她還有戲要拍。下戲時,方方把手機遞給她,滿屏都是衛許霽的消息。


    衛許霽:【你可以說愛我嗎?】


    衛許霽:【我太想你了,你的手機裏一點聲音都沒有,我聽不到你。】


    衛許霽:【好想哭,可是哭了你也看不到,就不會很心疼我了。】


    衛許霽:【我不是一個堅強的人,周鬱,我可以脆弱一點嗎?】


    這樣的消息,斷斷續續發了十多條。


    是分離焦慮。


    周鬱蹙起秀眉,一條條回複。


    片場還有那麽多人,周鬱按著語音條就說“我愛你”,把兩個小助理嚇得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晚上,周鬱撥通視頻。


    衛許霽盤腿坐在沙發上,撥弄著耳邊濕漉漉的碎發,乖巧道:“晚飯我有好好吃,不信可以問金寶。”


    不過,如果周鬱真去問了,她會有一點點小難過。


    因為這代表周鬱相信外人不相信她。


    周鬱注視著屏幕裏熟悉的眉眼,說:“哭一下。”


    “什麽?”


    “哭一下,看看我會不會心疼。”


    衛許霽抿唇,眉毛耷拉下來:“你不知道嗎?”


    指腹隔著屏幕摸了摸衛許霽的眼睛,周鬱溫柔道:“我怕你不知道。”


    衛許霽歪了歪頭,慢半拍意識到周鬱這是在說她下午發的消息。


    她羞赧地搓著指尖,眼神閃躲,笑容愈發燦爛。


    衛許霽開始匯報下午發生的事。


    祝簡和路望今又吵起來了,在路望今要哭出來前,祝繁一巴掌拍在祝簡背上,嚇得路望今直接把眼淚憋回去了。


    “為什麽吵起來?”


    “因為我。”衛許霽興致不高:“祝簡問路望今滑雪為什麽要帶我,路望今說因為她不想惹人煩。一來二去,就吵起來了。”


    就在她們吵起來的那刻,衛許霽突然對滑雪失去興趣了。


    很掃興。


    又不是她主動說要去的。


    祝簡的話好像在說,如果沒有她,一切都不會發生。


    朋友分親疏遠近,她理解,畢竟路望今隻和祝簡過特定的生辰,她們兩個天下第一好。


    她不需要天下第一好的朋友,她還有周鬱。


    周鬱看她不開心,安慰她,告訴她一個秘密:“小祝在吃你的醋,我不確定她對小路是什麽感情,但她確實在吃你的醋。”


    衛許霽不感興趣,她倚在沙發背上,問:“如果她們戀愛了,路望今就不和我做朋友了,是嗎?”


    這樣的話,她就要準備結交新朋友了。


    “不,長生,小路的態度還不明確,如果小路不喜歡她,她們不會在一起,隻會真的決裂。”


    決裂,聽起來比絕交嚴重一點。


    似乎衛許霽的朋友能保住了,可是……


    她歎口氣:“路望今喜歡她。”


    周鬱抻了抻眼皮,托著腮,眼裏透露著好奇。


    “路望今總是在提祝簡。”衛許霽指了指自己:“我也是這樣,無時無刻都在想你。”


    周鬱氣息一亂,笑了。


    茶眸輕晃,恍若那晚在蘇市的橋上領略到的蕩漾清波,撩人於無形。


    衛許霽問:“你不信嗎?”


    “信。不過,寶寶,這裏要用‘每時每刻’,或者,在‘無時無刻’後麵接一個‘不’,‘無時無刻不在’,才對。”


    衛許霽哦了聲。


    捉不到蹤跡的風在衛許霽臉上打了個轉,衛許霽伸手摸著風碰過的地方,就像握到了遠在京市的周鬱的手。


    她低喃:“我下次知道了。”


    她又說:“我會在學校裏好好聽課,爭取少睡一點。”


    “今天去玉濱公館看阿姨了嗎?”


    “忘記了。”衛許霽打了個哈欠,“我會去的。”


    周鬱擰眉:“不可以在這裏睡覺,先去吹頭發,吹幹回床上睡。”


    衛許霽知道。


    她就是想讓周鬱管一下她。


    周鬱讀書時流行過一陣旅行青蛙。


    十多年後,周鬱有了自己的旅行青蛙——也就是衛許霽。


    衛許霽分享欲很強,什麽都要和周鬱說一說。


    路望今和祝簡和好了。五分鍾。路望今和祝簡又鬧掰了。


    中午去餐廳吃了照燒雞排飯,難吃。


    第六節課祝簡給她傳紙條,問她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談戀愛的感覺怎麽樣?


    很爽。


    衛許霽覺得祝簡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辦法體驗到這種感覺。


    聽說了五子棋的玩法,晚自習在腦海中自己與自己大戰七局,都以“想周鬱想到忘記下到哪一步”而告終。


    衛許霽躺在宿舍的被窩裏打字時,周鬱突然問:【喜歡學校嗎?】


    衛許霽:【原本很討厭,因為見不到你。現在一般討厭,因為我知道你喜歡我在這裏。】


    衛許霽:【如果你是我的同學,我會九千分喜歡學校……因為老師說學生不許戀愛,扣一千分。】


    關於衛許霽去學校的問題,周鬱曾打電話和衛京玉認真商談過。


    衛京玉因為家庭及身體原因,一直沒有去學校就讀。她知道該在衛許霽掌握基礎的生活常識後,送衛許霽去學校。


    但衛京玉又覺得,衛許霽是她妹妹,學習方麵看起來很聰明,就算不接受學校的教育,也不影響衛許霽今後的生活。


    而且,像衛許霽這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不穩定因素,放在學校,對老師和同學都是一個威脅。


    更何況,學校就是小社會,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萬一衛許霽染上其它惡習,就得不償失了。


    因此,衛京玉的意見是,偶爾去一次學校玩玩就行,不必一直在那裏拘著。


    周鬱並不認同衛京玉的觀點。


    衛京玉好像從一開始就假定衛許霽以後會長歪,會受人蠱惑,被人煽動,所以對她各種限製。


    但周鬱知道衛許霽不是。


    她沒有像衛京玉那樣,把學校當作打卡點,裝飾點綴自己履曆的一部分。


    周鬱送衛許霽去學校,是為了讓衛許霽能習慣集體生活,學會與人相處,最好,多交幾個朋友,在這個世界上多留下點生活過的錨點。


    人的性格和習慣都是潛移默化下形成的。


    衛京玉和衛冉婷把衛許霽放在家裏,提供衣食住行,除了隔三差五的道法課,並不多限製衛許霽的行為。偶爾衛許霽闖禍,事情鬧大了,遠在南歐的衛京玉會打電話罵幾句,隨即,安排人給衛許霽打掃爛攤子。


    這樣的環境下,養成衛許霽做事不計後果的性子。


    因為她知道會有人替她處理麻煩。


    沒人教過衛許霽怎麽處理現代人的人際關係,隻有林應和衛京玉開玩笑時提過“金錢”,用錢買朋友,於是衛許霽有樣學樣,金錢開路。


    推心置腹時,周鬱直白說:“如果從一開始她就跟在我身邊就好了。”


    衛許霽或許會比現在更能適應這裏。這一句她沒說。


    電話裏的衛京玉敲著桌子,並沒有反駁周鬱的話。她驕傲的性子讓她添了句:“我和媽媽沒有虧待她。”


    “是的,很感謝你們。”


    周鬱感謝的立場是什麽?


    是衛許霽的女朋友,還是……與衛許霽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同類?


    衛京玉心思剔透,已經想明白關竅。


    瀕死之際,周鬱主動找上她,承諾會救她,保她一世無虞。她沒辦法,死馬當活馬醫。於是,世界頂尖醫學教授都束手無策的病症,在周鬱的幫助下,逐漸康複了。


    沒多久,她家憑空出現了和她容貌相似的衛許霽。


    衛許霽的行為和思維都與常人不同。


    早該想到的。


    臨掛斷前,衛京玉問了一個問題:“她會回去嗎?”


    一個憑空出現的人,在某一天憑空消失,似乎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周鬱的心髒不經意一縮。


    “不會。”她說。


    “那就好,我媽很喜歡她,你讓她常回家看看。”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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