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的殺青宴衛許霽沒去。


    她不習慣待在名利場裏,唯一一次,是她順應直覺,陪衛京玉一起去了百川繼承人的生日宴,在那裏,她遇到了周鬱。


    某些決定在當下看不覺得有什麽,把時間線拉長,再回顧,才會後知後覺地拍著胸脯慶幸:“幸好。”


    衛許霽不通網絡,不喜社交,總是待在角落自娛自樂,如果那次沒去,也不知道又得耽擱多少年才能見到周鬱。


    幸好她去了。


    衛許霽躺在沙發上,腰上蓋了條薄毯,閉目養神。


    酒店的沙發不如周鬱家裏的舒服,但衛許霽睡沙發睡習慣了,現在能躺絕不坐在沙發上。


    之前,衛許霽和周鬱商量過,等以後搬了新家,也要在床邊放一個沙發。


    彼時周鬱正在電腦前玩挖方塊建房子打怪獸的遊戲,戴了副防藍光眼鏡,操控角色搭建房屋的內飾。


    衛許霽叉了塊桃子,喂給周鬱。


    周鬱眼睛沒離開電腦屏幕,下意識張嘴,腮幫鼓起來,小倉鼠似的嚼完,皺了下鼻子,疑惑問她:“狗窩嗎?”


    然後用樺木板和樓梯在床邊搭出來一個沙發的樣子。


    周鬱自說自話:“很不協調誒。箱子裏的骨頭我都磨成骨粉催熟作物了,沒有能拿來馴化狼的了。這樣,你等我建個刷怪塔,刷些骨頭。”


    “我更喜歡養貓,貓一般出現在村莊,跑得很快,比狼難馴服。但它們顏色多,瞧著賞心悅目,往那一蹲和小擺件似的,很可愛。”


    衛許霽把盤子放下,關上門出去了。


    就讓周鬱和她的刷怪塔過去吧。


    哦,還有小擺件的貓。


    渣女。


    這件不大不小的事衝散了差點無法與周鬱重逢的悵惘。


    衛許霽坐起身,拿起手機看時間。


    她的右斜方,單人沙發上,坐著周鬱安排留下來陪她的柔柔。


    柔柔戴了藍牙耳機,低著頭,拇指翻頁,應該是在看小說。


    八點多,時間還早。


    周鬱還要很久之後才回來。


    衛許霽回了沒開燈的臥室,煩躁地按著手機開關鍵,頻光明滅間,眉心下壓,臉色不虞。


    柔柔從門口探出頭:“餓了嗎?”


    “不餓。”


    隔幾秒,柔柔又問:“無聊了嗎?”


    “有點。”


    又是幾秒,柔柔給出建議:“要不要下樓逛逛,附近有個商場。”


    衛許霽終於抬眼看她,就見柔柔拿著手機,照本宣科:“要不要給阿姨打個電話?”


    “你在看什麽?”


    “備忘錄。老板說,如果你無聊,我就照她寫的這幾條念,總能找到一個你有興趣的。她還讓我告訴你,她很快回來。”後麵還有一句“乖乖等我”,太肉麻了,柔柔說不出口。


    衛許霽:……


    還真是未雨綢繆。


    她輕輕鬆口氣,因周鬱不在而產生焦慮得到些許緩解。


    衛許霽給衛冉婷打了通電話,說起她們回海市的具體時間,聊了幾句,因為尷尬,又匆匆掛斷。


    說不出心裏什麽感受,母親和姐姐通電話,每次都要一個時辰打底的。周鬱和俞敏鬧別扭,也不會兩三分鍾就結束。


    她還是太不會講話了。


    柔柔敲敲房門,然後探頭問:“想吃聖代嗎?奶茶喝不喝?”


    “不想。”沒胃口。


    “太可惜了。”


    話雖這樣說,柔柔哼著歌,拉開房間門,從送餐機器人的艙室裏取出兩杯聖代和兩杯奶茶。


    太開心了,襯得衛許霽像個小可憐。


    但衛許霽沒那麽壞,不會對柔柔說“我現在又想吃了,把你手裏的全都給我”,然後理所當然的將別人的快樂源泉搶走。


    因為柔柔是別人,不是周鬱。


    衛許霽嬌縱不講理的那一麵,隻有周鬱能看到。


    衛許霽倚著門框,視線飄忽,漫無目的地想,這樣會不會對周鬱不公平?


    大概……


    有一點點不公平。


    就像她一點點討厭周鬱。


    手機震動一下,衛許霽點開,是垃圾信息,不是周鬱。她又失落熄屏。


    明知道周鬱在忙,也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麽。


    “小老板,你要我陪你說說話嗎?”柔柔插好吸管,問衛許霽。


    這是周鬱給的備忘錄裏沒有寫的。


    可衛許霽孤零零立在那裏,莫名帶著股被遺棄的孤獨,怪可憐的。


    衛許霽為難道:“你談過戀愛嗎?”


    柔柔吸了口奶茶,傻樂:“沒有,我對感情沒興趣,是獨身主義。”


    工資給紙片人花,還是給不靠譜的碳基生物花,柔柔心裏還是有數的。


    衛許霽聽過這個詞,衛京玉說過。


    想了想衛京玉慣常說的話,衛許霽幹脆轉身,淡聲說:“那我們沒什麽好聊的。”


    柔柔:???


    怎麽還搞歧視啊喂!


    如果什麽事都不做,隻任由自己發呆放空胡思亂想,那周鬱不在的時間也太煎熬了。


    衛許霽決定給自己找點事做。


    她從行李箱裏拿出周鬱的電腦,打開後,根據周鬱之前教過她的,登上周鬱的遊戲賬號。


    遊戲開始運轉時,衛許霽才想起沒有和周鬱說。


    拿出手機拍了張圖:【想玩。】


    等了兩分鍾,周鬱沒回。


    那就是默許。


    衛許霽擔心自己的操作會影響周鬱辛苦完成的遊戲進度,生疏地摸索著新開了一個存檔。


    還是太善良了。


    衛許霽誇自己。


    遊戲裏,時間在衛許霽重複的砍樹動作中流逝。


    很快,黑夜降臨,衛許霽沒造床,沒造房子,仍在野外,隻合成了工作台做斧頭,連把木劍都沒有。


    僵屍從她背後出現,衛許霽被打掉幾顆心,躲開怪物,開始狂奔,怪物卻越來越多。


    跑到山頂,衛許霽不知道該往哪跑,背後,骷髏小白手持弓箭,一箭,將衛許霽射落山崖。


    屏幕黑了。


    衛許霽:……


    衛許霽不死心,重新進入,物品欄空空如也,沒走兩步,苦力怕追了上來。


    隨著一聲爆炸,屏幕又黑了。


    這破遊戲有什麽好玩的!


    衛許霽又拍了一張,發給周鬱:【不好玩。】


    周鬱仍舊沒回。


    柔柔偷感十足地又探頭:“《信箋》劇組開直播了,他們在唱歌,微博抖音都能看,要看嗎?”


    最後一句是廢話。


    衛許霽聽完前半句就打開微博了。


    機位固定,畫麵很清晰。柳瓔占據半塊屏幕,另外半塊是崔玨,兩人正笑盈盈地和直播間裏的人聊天,回答問題。


    背景音嘈雜,各色聲音都有。


    唯獨沒聽到周鬱的。


    柳瓔突然提起周鬱的名字,衛許霽這才開始注意聽柳瓔的話。


    柳瓔撩了撩頭發,對著鏡頭眨了眨眼,笑著說:“寶寶怎麽了?女孩不都這樣互相叫嗎?我們還互相叫老婆呢。是吧周鬱老婆?”


    崔玨咳嗽了聲。


    周鬱的聲音從鏡頭外飄進來,清泠悅耳,帶著股漫不經心地懶散勁:“遊戲輸了也算嗎?”


    沒有否認。


    衛許霽愣神,從直播間退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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