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翩然一笑,讓楊端和摸不著頭腦,看不明白成蟜是何用意。


    “老將軍覺得自己還能做十年的先鋒,十年後打不過了,就到學院任教。”


    “那不知老將軍想沒想過,十年之內,秦國需要多少個先鋒,老將軍一個人,又能夠衝突在幾片戰場上?”


    “這十年內,老將軍若是培養出十個隻有將軍一半實力的將領,那也是對秦軍的巨大提升。”


    “老將軍是有大格局的人,該說的在下已經說的很明白,在個人利益,與國家利益之間,在下相信將軍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在成蟜的屢屢勸說下,楊端和數次低下高傲的頭顱。


    成蟜朝著不遠處的李信招手,後者拿著詔書走了過來。


    他接過詔書,硬塞到楊端和的手裏。


    “你們師徒三人聊,我還有事要忙。”成蟜把王轅也算在裏麵。


    若是楊端和鐵了心不做學院老師,成蟜也不能強迫他,讓人押著他去。


    剩下的事情,就靠楊端和自己的想法了,等他慢慢想通,想明白。


    李信是楊端和的弟子,王轅是王家後輩,楊端和架也打了,怒也發了,麵對這兩人,也不會再做出不受控製的行為。


    “師父,弟子欲承歡膝下,而不願見到你在戰場上屢屢陷入險境。”李信感情真摯。


    他父母早亡,長輩裏麵就隻有楊端和這個師父。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楊端和抬起眼瞼,看到李信誠摯的神情,心中有所恍惚,麵部表情也有所鬆動,用力的肌肉放鬆下來。


    “公子真賊,還真讓他說對了,像楊端和這樣的人,性情剛烈,脾氣率直的人,往往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煽情就是拿下他的最後殺手鐧。”


    李信躬身等著楊端和做出決斷,心裏則是對成蟜的套路表示滿意的認可。


    是套路,也是真心,李信沒有說謊。


    “老師,我們什麽時候可以開始上課?”王轅在一旁助推道。


    “以你的情況,應該不缺兵書,錘煉武藝的話,想必王翦就沒有時間盯著你了。”


    “這樣吧,你明日到李信家中,跟著他錘煉武藝。”


    楊端和拿出了幾分老師的姿態,卻依舊是嘴硬道:“莫叫我老師,我不過是看在與你父親的交情上,決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


    冬去春來,嫩芽抽綠。


    成蟜從王兄那裏得知,今年的冬天,又凍死不少百姓。


    這讓成蟜有種有氣無力的感覺,他知道世界上有種叫棉花的禦寒物質,可又無法得到。


    隻希望,司馬尚活著回來,給他帶回一些驚喜。


    至於棉花,就隻能等到六國合一,才有力氣兵指印度地區。


    多想無益,隻要秦國一步一步地發展壯大下去,早晚有一天會實現所有的目標。


    成蟜小呷一口杯中的熱水,把飄起來的熱氣吹散。


    “有人凍死,是官府的錯,不是死人的錯,不是百姓的錯。”


    “大秦官府,不僅應該在收取賦稅和招收徭役的時候,與百姓走在一起,哄著逼著他們出力。”


    “更應該在百姓有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盡力解決問題,時刻關注著民生福祉。”


    嬴政右手邊放的全都是關於百姓凍死的簡牘,繼承王位這麽多年,每年遇到這種事情,都會有臣子出去勸說,是上天示警,要求他端正言行,施以良政。


    成蟜的說法,他還是頭一次聽到,比那些隻會扯大旗的臣子強多了。


    “有大臣說是寡人妄動刀兵,引起上蒼示警;你卻說是官府不作為,是那些官員的錯,這真是一個新穎的說法。”


    嬴政無法理解,成蟜心目中的民主平等,為人民服務。


    但是他知道,這番言論可以用來指責,敦促那些官員做事。


    官員說是秦王的錯,秦王說是官員不作為……嬴政都能想到那些人啞口無言的樣子。


    不過,事情堆積如山,還有很多事等著人去做。


    “趙國屢屢受辱,寡人有感,等到冰雪融化,春種完成,趙國就會組織兵力,在北境與我一戰。”


    “繚在那裏布局許久,還讓趙軍在大雪封路前吃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虧,趙國一定會出兵,吃暗虧不是趙國的作風。”


    “若是戰局優勢明顯,寡人想一舉攻破趙國國都。”


    成蟜以為王兄會很著急滅趙,一抬頭發現,他依舊是往日裏那副風輕雲淡的神情,這樣的養氣功夫,成蟜也想好好學學。


    “我不懂軍事,王兄應該寫信問繚或者是王翦。”


    “不過,我倒是覺得,用人命去填,不如用糧食去填。”


    成蟜還是之前的戰略,打趙國,不拿人頭拚,拿國力耗。


    驅使韓國與趙國耗,燕國與趙國耗,秦國也與趙國耗。


    同時,在列國收購富餘的糧食,囤積在糧倉內。


    並截斷趙國的外援,齊燕韓不可能給趙國糧食,魏國度支平衡,楚國的糧食想要賣到趙國,最好的路線是走魏國。


    而魏國南部與楚國接壤的小城,雍丘在秦國手裏,還邀請了齊韓共駐。


    基本上是堵死了趙國外部的糧食來源。


    把趙國耗到支撐不下去,就會鋌而走險,如同當年的長平之戰一般。


    換下廉頗,讓趙括領軍,隻因國內糧食告急,要支撐不住了,必須主動出擊。


    “這些事不急,等李斯從巴蜀回來,再完成關中平原的農業改革,秦國的國力,就能夠再上一層樓。”


    嬴政在簡牘上奮筆疾書,與守在旁邊的成蟜隨意輕鬆的說著:“與齊國聯姻之事至關重要,李信陪你到了韓國以後,由王賁來替換他。”


    “秦王的迎親隊伍,規格上不成問題,除了那些負責禮儀的內宦和宮女,其他的人寡人會用軍中精銳替代,若是遇到危險,他們會第一時間保護你回秦。”


    弟行千裏兄擔憂!


    成蟜難得出現一絲絲的感動,因為他感受到王兄身上的孤寞和不舍,卻又因為君王的身份,必須把個人親情壓在心中。


    “王兄的安排事無巨細,這一趟齊國之行,定然會安然無恙,你就在鹹陽宮等著,臣弟給你挑一個漂亮的妃子回來。”


    嬴政沒有指摘成蟜跳脫的語言,默默將書寫好的一份國書遞了過去。


    “為了防止有些人狗急跳牆,你拿著這份國書,若是遇到無法解決的困境,拿著它去找齊王,換齊國派兵護送你回秦。”


    成蟜接下國書,當著嬴政的麵,就打開看了起來。


    上麵的內容,簡潔明了。


    隻要齊國派兵護送成蟜安全回秦,秦國可以答應齊國的任何條件。


    包括割地,贈金,出兵助戰……


    “其實,也沒必要這樣。”成蟜嘴上說著不好意思的話,手上動作卻是誠實,把國書卷起來,揣進懷裏。


    “金帛和土地,對秦國來說,固然重要,然而秦國可以給齊國,也可以隨時奪回來,所以這兩樣東西,不會影響到秦國的國力。”


    嬴政對自己有著絕對的自信,也對秦國有著絕對的自信。


    數代先王積累至此,奪回一些讓出去的土地,絕算不上什麽困難的事情。


    而且,齊國與秦國相隔千裏,並不接壤,齊國選擇土地的概率會很小。


    財帛有可能,出兵助戰也有可能。


    就看齊國想不想報數十年前的血海深仇了。


    “這次出遠門,我肯定是本本分分的,不找事不惹事,應該不會遇到危險,王兄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吧。”


    成蟜信誓旦旦的說著,嬴政隻是眼角微動,並不相信他的鬼話,說道:“回去準備一下,就這幾日,動身出發齊國。”


    “有李信和齊使,用不著我準備,我隻需要到時候跟著隊伍出發就行。”


    話是這麽說,成蟜卻沒有浪費太多的時間,他提著水壺,添入一壺燒開的熱水,為王兄倒了一杯熱水後,悄悄離開。


    ……


    “公子,一切準備就緒,可以出發了。”


    齊使和李信,站在使團最前麵,等著姍姍來遲的成蟜。


    放眼望去,留在秦國過冬的齊國使團,個個麵帶喜色。


    回家的愉悅是藏不住,另外,還有就是秦國的盛情,也是藏不住的。


    自齊使往下,每個來秦的齊人,都得到了一份可觀的禮品。


    成蟜舍棄送行的馬車,跳上一旁空著戰馬,手中的馬鞭抽打在空氣中,發出爆鳴:“李信率人隨我輕裝簡行,其他人比齊使的帶領下,前往新鄭等候。”


    “公子,路途遙遠,我們能耽擱的時間不多。”齊使隻是提了一嘴,讓成蟜心中有數即可,沒有十分刻意的強調。


    畢竟,收了秦國的禮,這點便利還是要給成蟜提供的。


    至於,去哪裏,做什麽,他一概不管不問,帶著隊伍到韓國等候會合,然後返回齊國。


    “誤不了事。”


    成蟜一馬當先,離開隊伍,揚長而去。


    李信點了幾十個人跟著,尾隨在成蟜後麵,追了上去。


    騎兵輕行,一兩日就能趕到韓國。


    就算是成蟜騎術不精,在李信等人的護持下,五天之內,也趕到了韓國前線。


    由於李信曾經的身份,簡單的通報過後,一行人便輕鬆進入營地,在中軍大帳見到了兩臉憔悴的蒙恬和王賁。


    見到成蟜的一刹那,兩個人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須臾的恍神後,他們一起把成蟜迎了進去。


    蒙恬把鋪在地麵上的形勢圖收起來,吩咐外麵的親兵,準備好酒菜。


    “公子遠道而來,未免及時相迎,還請公子見諒。”


    “事先沒有通知,這怪不得你們。”


    寒暄一陣,幾人按照席位坐定。


    “李由到了韓國以後,軍中的糧草得以維繼下去,我有意請公子幫忙,就是不想讓大秦官方勢力的過多介入,從而刺激到韓人的自尊心。”


    蒙恬不知道成蟜來這裏幹什麽,他又不能不說話,拿出之前的信件打開話題,就十分融洽。


    “李由以商人的身份把采購到的糧食,送來軍中,到頭來是用秦國的財富在養韓國的軍隊,這也不是長久之計。”王賁考慮的更多。


    他想要這些糧草,也不想要這些糧草。


    有了這些糧草,韓軍才能有力氣作戰,不至於士氣崩潰。


    卻又有對韓國不作為的怨恨。


    若是沒有糧草,冬季的時候,李牧就會攻破他們的防線,長驅直入。


    即便如此,李牧也在步步蠶食,一點點奪回了失去的國土,還把韓軍封鎖在了韓地,無力再入趙作戰。


    “你們終歸是要回到秦國的,這支韓軍屆時還給韓國,倒也不怕他們會對我們形成威脅。”


    “以前餓著肚子打仗,後來抱著肚子打仗,到了最後又要餓著肚子,即便是我們什麽都不做,這支韓軍也會反噬韓國,除非韓國上下大清洗,從此再無人貪腐,否則絕無可能。”


    成蟜的說辭,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認同。


    但是,他此番前來,不是為了這件事,便就此跳過,言簡意賅地言明來意。


    “秦齊聯姻,我負責出使齊國,向王兄要了王賁做護衛,你一路上偽裝成馬夫的身份,跟著我去齊國完成出使。”成蟜和王賁說著,目光看了過去。


    蒙恬和王賁,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底的疑惑,並不比當初的李信少。


    因為在他們的潛意識裏,李信就是成蟜的侍衛,雖然一開始和蒙恬一起在宮中做侍衛,但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跟著成蟜,不再負責宮廷戍衛。


    “敢問公子,是否立即出發?”


    疑惑歸疑惑,王賁也能理解,接下這份任務,他沒有任何意見。


    這樣的事情,在當初成蟜帶兵支援蒙老將軍的時候,大王也曾經暗中安排他前去保護成蟜。


    後來還是,成蟜態度強硬,把王賁留在了鹹陽,保護大王,不讓他跟著出去。


    至今,王賁仍記得那句“秦國可以沒有成蟜,但不能沒有大王”,也是如此,王賁才會與外人眼中的紈絝公子交情甚深。


    “也沒有這麽著急,若是時間充裕的話,我想約見一下李牧,聽說他就在對麵的趙軍大營。”成蟜提了個小小的要求。


    既然來了,那就不能白來,對於李牧,成蟜盡力拉攏,到頭來能不能歸秦,就看命運的安排。


    司馬尚的消息,成蟜會帶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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