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人帶來了。”


    獄卒敲響敞開的屋門,他就站在門檻外麵。


    側開身子,讓出道路,給張良留出進入的空間。


    昏暗的監獄,隻有眼前這間屋子,四麵不透。


    敞開的屋門,還有一整塊昏暗的黃色光門擠出來,落在地麵上。


    到了牆角的時候,光門為之一折,爬上牆去。


    張良輕輕地扒開獄卒,從他的身後探出腦袋,看向發出光亮的房間。


    一張四方桌子,兩盞火焰跳動的油燈,並排放在上麵。


    油燈的後麵,是一張昏暗蠟黃的人臉。


    看的並不真切,卻給張良一絲熟悉的感覺。


    他正要確認一二的時候,獄卒轉過身,抓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托住他的腰帶。


    下一秒,整個人被獄卒托舉著離開地麵,轉了一圈後,越過門檻。


    踉蹌幾步,張良伸手去扶身旁的房門。


    雙手抓空數次,都沒有觸碰到房門。


    啪!


    身後傳來巨響。


    獄卒從外麵關上了房門。


    張良心中一顫。


    麵對陌生的房間,未知的事情,出於本能的畏懼。


    但身為韓國貴族十幾年的氣度和修養,在這個時候發揮了作用。


    隨著震耳聲落下,張良麵色毫無波瀾,若無其事地走到桌子旁。


    勉力擠出一抹精心準備好的笑容。


    抬頭間,看到蠟黃人臉背後,還站著一個人影。


    “張子房,師兄為了你,可謂是心力交瘁,幾乎是拿整個韓國的命運,在救你的命,希望你能夠好好珍惜這次機會。”


    李斯雙手各持一個青銅燈盞,其中一隻被他放在桌子角落處。


    另一隻,隨著他的起身,慢慢來到張良麵前。


    這時,早就等待不及的韓非,猛地撲了過來。


    張良匆忙伸手,扶住桌子上的油燈,小心翼翼地護著它,幫它穩穩地立住。


    “師兄,有什麽話,你們慢慢說,公子另有吩咐,斯就不在這裏陪著了。”李斯拿著青銅燈,將其放在牆壁上的燈托內。


    他獨自離開,留下兩人在房間內對話。


    “大人,犯人剛剛....”


    李斯前腳踏出房間,守在外麵的獄卒,便湊了過去,李斯抬手打斷獄卒,默不作聲走到一旁的拐角。


    獄卒跟上前去,站在李斯身後,用僅兩人能夠聽見的聲音,嘀咕著。


    片刻之後,李斯從長袖裏麵取出來一串秦半兩,放在獄卒手中。


    “趙高是公子點名要處死的犯人,你們負責看守,切不可掉以輕心。”


    獄卒後退兩步,盯了一眼李斯手中的秦半兩,拱手道:“巡防牢獄,看管犯人,乃是卑下職責所在,還請大人收回。”


    “衣服錢。”


    “舊衣,不值錢。”


    李斯看著手裏的秦半兩,晃動著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他把秦半兩放回長袖裏,轉身朝著昏暗的甬道走去:“等他們聊完,把人送走,改日我送你一套新衣。”


    “多謝大人!”獄卒拱手相送。


    ......


    “公子,張良可留在秦國。”


    一處別院內,成蟜和司馬尚麵對麵坐著,麵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棋盤。


    棋盤上的黑子,雜亂無章,數目稀少,難以形成相連之勢。


    成蟜起身,拉過一旁的李斯,把他按在座位上:“李斯,五局三勝,我已經輸了兩局,這第三局看上去也不甚樂觀,能不能扭轉局勢,力挽狂瀾就看你的了。”


    “公子,張良那裏...”李斯虛坐著,回頭看去。


    “既然能夠留下,那就不管他。”


    “快看看,這棋局還有沒有機會贏,若是輸了,就徹底輸了。”


    張良既然留下,那就不用在花心思,成蟜也不關心其中細節,能為秦國所用就好,他拿起一枚黑棋,遞到李斯手中,催促道。


    “公子,斯與司馬將軍對弈,代表的是公子,還是秦國?”


    李斯看向棋盤,時不時皺起眉頭,手裏捏著的棋子,遲遲不肯落下,他伸手搭在棋笥的邊沿。


    “你代表我,我代表秦國,所以,就等於你代表秦國。”成蟜想也沒想。


    “既是代表秦國,斯就還有取勝的把握。”


    啪嗒!


    棋子落入棋笥,發出清脆的響聲。


    李斯站了起來,看向眼前的司馬尚,微笑道:“將軍,趙國不會贏。”


    看著李斯的架勢,司馬尚有所預感。


    還不等他抓住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做出延展。


    嘩嘩啦啦!


    麵前的棋盤,整個被掀翻過來。


    棋盤朝下,扣在桌子上。


    白子占盡優勢的棋局,頃刻間土崩瓦解。


    黑白兩色的棋子,蹦蹦跳跳地離開棋盤,稀稀拉拉地落在地上。


    棋盤傾覆,棋局不存,黑白雙方自然無法分出勝負。


    李斯轉身,淡然無事地笑著:“公子,斯不慎打翻棋盤,破壞棋局,嗐請恕罪。”


    “你這家夥,好好的棋局,就這麽被你破壞了,實在是掃興。”


    “第三局沒有分出結果來,本公子就罰你連勝三局,否則,打入廷尉府大牢。”


    成蟜朝著遠處的仆人招手,讓他們到近前來,更換新的棋盤和棋子。


    另有一些人,蹲在地上去撿李斯散落的棋子。


    “斯認罰!”李斯重新落座,他撩起袖袍,將麵前裝有黑棋的棋笥,擺放在司馬尚麵前,把對方的白棋換了過來,並做出請的手勢,謙讓道:“司馬將軍遠道而來,請執黑棋。”


    司馬尚側目看著蹲在旁邊撿棋子的仆人,目光落在遍地都是的白棋上,心情複雜。


    “將軍,請落子。”李斯道。


    司馬尚抬頭望來,破壞棋局的兩個人,均是神情淡然,好似真的是一場意外。


    無恥之尤!


    暗啐一聲。


    司馬尚從棋笥裏取出一枚棋子,伸手落在棋盤的右上角。


    “我秦軍縱橫天下多年,頭一次在戰場上吃虧,就是李牧指揮的這場戰事。”


    “李牧真英雄也,我還和王兄擔心,趙軍在李牧的統帥下會成為秦軍一統天下的重大阻礙。”


    “正說要想辦法,以戰場之外的手段,將其除掉。”


    “邯鄲便傳來消息,趙王重用郭開,縱容郭開搶奪軍功,排擠李牧,侵吞趙軍戰果。”


    “若不是知道趙王從小到大生長在趙國王宮,我都要懷疑,他是我秦國栽培多年的間者,秦王瞌睡了,他便及時遞上枕頭,就算是最優秀的間者,短時間內也做不到這一步。”


    司馬尚再落兩子,臉色陡然巨變。


    用言語幹擾,破壞他的心境,這是成蟜慣用的手段。


    方才,兩人對弈的時候,成蟜就用過。


    可惜的是,成蟜本人棋藝太差,就算是司馬尚分心走神,他也不是對手。


    然而,現在坐在棋盤上的是李斯,一個強大的對手。


    凡是有絲毫的失誤,就會被李斯抓住機會,給予重創。


    聽著成蟜喋喋不休的聒噪,司馬尚終於忍無可忍。


    他把抓在手裏的棋子,仍會棋笥,氣憤道:“觀棋不語真君子,公子何故行此般無恥行徑。”


    成蟜:“老尚,你落你的子,我和李斯說,不打擾你。”


    說著,他還真的拉過一張椅子,往李斯旁邊挪了挪,用手擋住嘴巴,聲音卻是絲毫不見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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