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與李斯撤出河陽的時候,已經將能帶走的帶走了,帶不走的就毀了。


    河陽已毀,短時間內都無法修複。


    趙軍入駐河陽,隻是暫時停留,便隻對城池做了簡單的修繕。


    次日,天色未亮,趙軍便開始行動起來,沉寂破敗的河陽城,在秋日清風的吹拂下,彌漫著一股濃鬱的肅殺之氣。


    “河陽城毀,難以固守,領一萬精騎,離開河陽,隱匿藏身於山林之間,不得暴露蹤跡,隨時準備接應大軍歸國。”


    李牧目光平靜地看向遠處,送走分出去的一萬精銳騎兵,看著他們衝出城池。


    他回頭掃過城中剩下的其他士卒,這些人都是跟著他從雁門南下,一路上縱馬狂奔,前來馳援龐煖,結果還是晚了一步。


    一步慢,步步慢。


    趙國處於被動之中,數萬大軍淪為秦軍俘虜,國內的糧食財富,也全都進了那些貴族的口袋裏,惹得百姓怨聲載道。


    李牧別無選擇,扣下的從邯鄲送來的糧錢,足夠大軍支撐很久,但這不過是那些貴族牙縫裏漏出來的殘羹剩菜。


    若是將這些也全部消耗掉,仍舊沒有結束戰事,貴族不會拿出進了口袋的錢糧,隻會繼續壓榨百姓,到時候趙國動蕩,根本就用不上秦軍攻打,便自行敗亡了。


    然而,隻要野王的守軍聽從指示,固守城池,李牧再率領騎兵快速渡河,攻破成皋,解救那些被俘虜的將士,將他們帶回趙國。


    這一戰,趙國雖然敗了,但損失還在可控範圍內,不至於國家動蕩不安。


    “出發!”


    李牧翻身上馬,在麾下士卒隔出來的通道內,似箭飛出。


    “轟隆隆~!”


    大軍隨之而動,岌岌可危的城牆都在劇烈的顫動。


    另一邊,王翦令副將攜帶自己的大纛前往野王,他則是親自率領步騎,行小路,避開行人和探子,繞至雍地。


    雍在野王以東,距離邯鄲更近一步。


    按照正常的攻打順序,拔除野王後,秦軍才能安心攻打雍地,然後繼續向邯鄲出發,或攻破趙國番吾,出現在邯鄲背後,或一路北上,避開趙長城,破趙武安,南下邯鄲。


    不過,此刻的野王並沒有多少駐軍,能夠出城支援雍,再加上王翦已經安排一支秦軍趕往野王,攻與不攻,隻需要駐紮在野王城下,趙軍就不敢輕易出城。


    至於城中的錢糧,固然吸引人,令王翦心動不已,若是能夠得到那些物資,秦軍的消耗便會得到補充。


    但是,戰場之上,最忌諱因為一些蠅頭小利,而迷失了方向,從而釀成大錯。


    再加上,秦國本次出兵,是為了救援韓國,且讓韓國徹底心服口服,而不是交出了國璽,卻仍舊三心二意,總想著背後搞小動作。


    拿趙楚開刀,就是最好的途徑。


    楚國地廣,國都早就遷到了壽春,想要攻打秦軍必須孤軍深入,大不利。


    而趙國就很合適,戰力強,國土小,隻要操縱得當,王翦完全可以到邯鄲轉一圈,然後安然無恙地返回秦國。


    到了那時,王賁和李信已經聯手在雍丘擊退楚軍,同時消耗魏國的大量國力。


    這一戰,秦國不虧,得了韓,控了魏,弱了趙,退了楚。


    另外,根據成蟜的建議,王翦在向邢丘運兵的時候,已經將趙軍俘虜繳械,分批次送入韓國腹地,轉而送回秦國。


    而今鄭國渠正是修建的關鍵時刻,再加上,王上準備修建,從鹹陽到新鄭的直道,這數萬趙軍就是最好的勞力。


    秦人能夠減少勞役,用心耕種,還能夠為秦國節省一筆巨大的開支,從而用來打造更多的軍械輜重。


    現在想來,王翦覺得成蟜的鬼點子看起來不靠譜,實際上很可靠。


    將趙軍俘虜送回秦國用作勞役,糧食由韓國從他國購買,送入秦國,不用擔心這些俘虜會增加秦國負擔。


    還能夠幫助王翦很好的解決俘虜事件,他可不想做一個坑殺降卒的將領。


    王翦佇立在平野之上,眺望著遠處高大的番吾城牆。


    番吾作為邯鄲的南大門,即便是常年沒有戰事,也駐紮著不少趙軍,當王翦軍出現在城外廣闊的平原上時,他們便發現了王翦的蹤跡。


    看著番吾牆頭冉冉升起的烽煙,王翦的臉上,仍舊掛著淡定與鎮靜。


    番吾守軍緊鑼密鼓地張羅著防備,他們不知道前線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大批秦軍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但是,眼前的秦軍騙不了人,城牆的所有人都看到了秦軍就在城外。


    與趙軍的慌亂緊張大不相同,王翦平靜淡然,吩咐身旁的副將:“一個時辰後,開始攻城,逐日加強攻城力度,十日後無論我是否返回,大軍即刻撤離趙地,退守邢丘。”


    王翦丟下一道命令,掉轉馬頭,便朝著西北方向而去。


    身後跟著的騎兵,排成一條長龍跟在其身後。


    番吾城頭,守城將領看到了秦軍兵臨城下,也看到了秦軍兵分兩路。


    俯視著突然出現在城外的秦軍,守將心中有了估計。


    數萬人,算不得多,也並不算少。


    就憑這些人,想要攻破番吾,並不容易,若是秦軍背後仍有援軍持續不斷地趕來,那麽番吾必破,邯鄲危險。


    前線的情況,他還沒有聽聞,邯鄲那邊也沒有傳出大軍戰敗的消息。


    守將身上的擔子陡然加重,壓力巨大:“速回邯鄲稟告我王,秦國十萬步騎出現在番吾城外,已然開始猛攻城池,請求我王盡快派兵馳援,番吾支撐不了太久。”


    士兵或許沒有受過教育,沒有學過兵書,但是睜眼人都看得到秦軍還沒發動攻擊,番吾此刻除了有點慌亂,並沒有任何城破的預兆。


    “還不快去,難不成要等到城破之後,秦軍兵圍邯鄲,再告知我王嗎?”


    士兵隻是短暫出神,便等到守將的一通訓斥,他憤怒地瞪著士兵,用自己的權威,強硬趕走對方。


    等到士兵跑出去十幾步後,他提高聲量道:“告知我王,一支秦騎往西北而去,約有數千人。”


    士兵又是一頓,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方才,他也看到了城外的場景,看上去不像是數千人啊!


    但,他哪裏能夠想明白守將的小心思,為了不被再次嗬斥,老實應下,不做停留地離開城頭。


    守將雙手撐著牆垛,身體微微前傾,發狠道:“無論如何番吾不能丟,不然我也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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