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手之勞。”


    繚撲哧一聲輕笑,負手朝著府邸深處走去,反客為主道:“昌文君可要幫在下安排一個舒適的住處。”


    “國尉放心,顛絕不敢怠慢。”


    熊顛親自抱著案牘跟在後麵。


    按照爵位,熊顛是封君,盡管官職不如繚,也理應走在他的前麵。


    隻是,因為心中有愧,繚幫了熊顛的忙,而他卻變相軟禁了繚,使得他不好意思超過對方。


    繚放緩腳步,等到熊顛趕上,兩個人並肩而行,他回頭看了眼遠遠跟著的仆人,盯著熊顛問道:“昌文君陷入了巨大漩渦之中?”


    熊顛沒有給予答案,但是他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繚輕笑著挪開眼神,繼續往下問:“鹹陽要起刀兵?”


    兩個人齊步走了一段,熊顛再次落後,繚心中有了答案。


    隨之,他臉上的笑容收斂,變得沉著嚴肅起來。


    熊顛看似沉不住氣的樣子,其實是在故意提示他,否則以熊顛幾十年的官場經驗,藏住這些心事是輕而易舉。


    向來是熊顛相信自己,但是對背後之人過分忌憚。


    而秦國能讓一個封君如此恐懼的人,不多。


    秦王不在鹹陽,那就是太後了,也有可能是那位素未謀麵,卻如雷貫耳的王弟悄然回鹹陽了。


    繚再次等熊顛跟上,與他並肩向前,“昌文君身處漩渦之中,是為秦國憂慮,繚定當竭力配合,不會給昌文君增添麻煩。”


    “多謝國尉體諒。”


    熊顛沉穩堅毅的臉龐,露出一抹輕鬆些的笑容,國尉繚的話,讓他知道雙方並沒有交惡。


    他出腳的頻率,不斷加快,兒子的安危有了保障,熊顛便沒有了後顧之憂。


    當下,要做的事情就是配合好成蟜,拿出丞相的派頭來,穩住鹹陽的大小官員。


    “來人,敞開大門,於門前布置草棚,明日卯時,本君邀請鹹陽大小官員,於府前草棚共議國事,處理公務。”


    熊顛喝走跟在後麵的仆人,親自帶著國尉繚前往住處。


    繚短時盯了一下,腳步跟上去,熊顛的軟肋,還真是明顯,怕是在秦楚係中,最好掌控的那一個。


    ……


    “幹什麽?”


    “你們是什麽人?”


    “光天化日之下,在鹹陽街頭,行攔路劫道之事,爾等不懼秦法乎?”


    蒙毅在廷尉府並沒有多少事情要做,處理完張良的口供筆錄,鎖上廷尉的房間,便跟著他一同出了廷尉府。


    兩人不過是順路,走到了同一個拐角處,便被突然冒出來的一群黑衣人攔下。


    蒙毅研讀秦法,是個純正的文官,可也出身武將世家,有些不錯的膽魄和武力值。


    他握緊腰間的禮儀之劍,凝視著眼前的黑衣人,一通嗬斥。


    背在身後的另隻手,卻是不住地擺動著,示意張良趁機離開,去不遠處的廷尉府尋求支援。


    那些黑衣人,就站在路中間,不進不退。


    張良反於常理,並沒有借著蒙毅爭取到的時間離開,而是走到他的前麵。


    閉上眼睛,攤開雙手,任人宰割道:“規矩我都懂,隻求你們綁繩子的時候,別太用力,勒的渾身疼。”


    “張子房!你這是在做什麽?”


    蒙毅大為震撼,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賊人攔路,不逃不叫不抵抗,直接送上去讓人綁架的。


    他怒吼一聲,右腿悄然後撤,做好隨時轉身跑掉的準備。


    這時,張良的聲音傳來,用充滿善意的語氣,勸道:“小蒙大人,卷入了這件事,不如乖乖跟他們走,至少性命無憂”


    張良回頭看向正在給自己綁繩子的黑衣人,提醒道:“為了公子的計劃能夠順利實施,不出現任何紕漏,我建議把蒙毅一同帶走。”


    “公子?”


    “什麽公子?”


    蒙毅後撤的腳步頓住,疑惑問起。


    還不等聽到答案,便頭暈腦脹,直挺挺倒了下去,在他身後站著兩名突然出現的黑衣人。


    一人背起蒙毅,一人撿起摔在地上的案卷。


    張良搖頭輕歎,站在過來人的立場上,聲音略微帶著些報複的快感,道:“要怪就怪成蟜,是他借用你的身份,欺騙了我,今天就當作是對我的補償…嗚嗚嗚……”


    張良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黑衣人用布團堵住嘴巴,一個寬口的麻袋,從頭到腳,直接把張良裝了進去。


    兩個黑衣人扛起麻袋,就消失在街道盡頭。


    ……


    “子房兄,你出去一趟,怎麽還找到失散多年的兄弟不成?”


    成蟜看著趴在地麵,後腦勺朝上的蒙毅,挖苦了一句五花大綁的張良。


    “公子。”


    成蟜眸光收回,落在黑衣人遞來的案牘上,盯著看了一會兒,道:“怎麽回事?”


    “公子行蹤暴露,屬下隻能將蒙毅一同帶回。”


    成蟜冷冷地笑了一下,起身接過案牘,走到蒙毅身邊蹲下,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腦勺,一聲聲喊著:“平頭哥,起床了…”


    同時,成蟜示意黑冰台的人先退出去。


    “嗯哼。”


    蒙毅嚶嚀一聲,悠悠醒來。


    成蟜一步三歎,仿佛在經曆極其惆悵的事情,遇到了難以割舍與抉擇的事情。


    “子房啊子房,我拿你當親兄弟一般對待,你卻想要背刺我,明知道我讓你去廷尉舉報趙高,是為了什麽,還故意泄露我的行蹤。”


    不用等蒙毅親口說出真相,成蟜也能知道是與張良有關。


    如果是蒙毅依據昨晚的事情,猜到了成蟜的行蹤,那麽他一定不會去廷尉府,更不可能配合寫出這份記錄趙高罪名的案卷。


    成蟜知道張良既然敢說,就一定不在乎這件事敗露。


    雖說不會對最後的結局,產生多大影響,但確實惡心到了成蟜。


    “張良,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替你受過的將是韓非,再有下次,張平那把老骨頭就準備埋入地下吧。”


    在韓非出計壞李牧名聲的時候,成蟜就想到了在韓國散布他阻礙秦軍救援的消息,毀掉韓非在韓國民間的名聲。


    隻是苦於下作,擔心適得其反,逼的韓非與秦離心離德。


    這下好了,張良做這個背鍋俠,不管怎麽樣,說出去不是成蟜要搞韓非,是張良拖累韓非。


    “嗚…嗯嗚嗯嗚…”


    張良嘴裏還塞著布團,脖頸青筋暴起,有在十分用力地謾罵,可惜成蟜把他晾在一旁,根本聽不到半個髒字。


    此刻,後知後覺,理清事情脈絡的蒙毅,聲色嚴厲道:“公子,你盜用王璽,是謀反大罪!”


    成蟜扶著額頭,一邊按揉太陽穴,一邊吐槽道:“是我把你救醒的,你要懂得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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