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歸正傳!”


    贏政拿起正在閱覽的案牘,隨手卷起來,地敲在成蟜頭上,打斷他即將要出口的廢話。


    成蟜伸手揉著不痛不癢的腦袋,坐直了身子,把用來拍打雙腿的案牘隨手丟到身後,啪嗒一聲準確無誤地落在案幾上。


    他暗暗呼出一口氣,幸虧沒有砸到王兄,不然又是一頓暴揍。


    “咳咳!”


    成蟜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韓國發生了許多大事,有些可能已經傳回秦國,有些可能沒有傳回,但是隻有我掌握的消息,才是第一手消息,是事情的真相所在。”


    王翦默默看了眼坐在案幾後麵,被成蟜擋住的大王,心說王上再出手敲打一下,讓公子廢話少一點就更好了。


    啪嗒!


    “說重點。”


    如王翦所願,大王真的又出手了。


    他默默收回目光,心想還是大王靠譜啊!


    成蟜敢怒不敢言,揉著腦皮,朝王翦擺出張臭臉,說道:“韓王然死了,韓王安殺的,這件事我給王兄的信裏提到過。”


    扭頭去看,王兄果然很配合地微微頷首。


    “我答應過韓王安,這件事不能傳出去,目前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王將軍你回頭別傳出去了。”


    成蟜像是得到了認可的孩子,情緒有所恢複,他先是提醒了王翦,後者鄭重點頭,他才再繼續說道:“韓王然希望一邊和秦國維持表麵關係,一邊暗地裏勾結趙國楚國,得到他們的支持;而韓王安覺得楚國趙國靠不住,隻有秦國靠得住,便查封了楚人館舍,驅逐了在韓楚人,毒殺了老韓王。”


    “不過,這個人首鼠兩端,貪圖小利,登上王位後,就起了歪心思,拖延時間,不與使團簽訂盟約,並暗中勾連趙國,試圖借為助力,讓秦國割讓利益。”


    “後來,趙國使團入韓,趙國副使趾高氣揚,囂張跋扈,那是一個鼻孔長在腦門上的人,他膽敢在老韓王國喪期間縱情歌舞,還辱罵韓人,結果被群情激憤的韓人打死在知笙樓裏。”


    “就這樣,使團人在家中坐,餡餅天上掉,韓王安屁顛屁顛地帶著王璽找到使團簽訂了盟約,並盛邀副使甘羅留在韓國,作為王兄和他溝通的中間人,又看上了李信和蒙恬的將才,邀請他們去韓國為將,為此還大大方方的拿出了兩名宗室女,送給他們做妾。”


    “就算是趙國副使死在了韓國,趙軍也沒有必要調集大軍攻打韓國,而今援軍還在不斷趕來,看上去是要滅掉韓國。”王翦提出疑問。


    成蟜就知道瞞不過,也沒打算瞞,補充道:“趙國副使名趙蔥,趙國宗室,正使是雁門副將司馬尚,他們本來是打算去韓國瓜分利益的,結果韓國與秦國簽訂了盟書,趙國便覺得被韓國戲耍了,惱羞成怒發兵攻韓!”


    王翦看了眼低頭處理公務的大王,這是打算旁聽,不直接參與,他繼續問道:“末將可否問一句,盟書內容是什麽?蒙恬和李信留在韓國為將,公子方才要將王賁放逐韓國,兩者是否存在聯係?”


    “王兄,盟書內容能說嗎?”


    成蟜身子後仰,雙手撐著地麵,最大仰角地倒看請示。


    “隨你。”


    嬴政批閱著公文,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真是個卷王啊!


    劉邦那個同齡人,此時肯定在偷看寡婦洗澡,活得沒煩惱。


    成蟜心中感慨,回正身子,招招手說道:“將軍過來坐,離得遠說話累。”


    和你一樣,背對大王?這是大不敬之罪。


    王翦給成蟜的行為定了性,顯然這不是他能做的事情,但是往前一點兒,還是可以做到的。


    他走到成蟜旁邊,在斜前方跪坐下來。


    成蟜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過了好久,既然王兄這麽信任王翦,那他也沒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盟書就一個目的,助韓弱趙,讓韓國與趙國交戰,秦國在背後支持韓國,蒙恬李信,留在韓國為將,就是為了對抗趙國,用韓國的軍隊,培養我大秦的將領,至於兩個韓宗室女為妾,不過是一場讓韓王放心的交易。”


    他認真地看著王翦,敦厚老實的麵龐,穩重成熟的氣息,真的很讓人放心。


    但是,成蟜就是錯信了外表,吃了虧,現在身上還火辣辣的疼。


    成蟜帶著惡趣味的報複心理,如實說道:“王賁是經曆過戰場磨礪的,讓他也去韓國,本不在計劃之內,但是其父居心險惡,暗害於我,王兄遠道而來,竟然不悄悄提醒我,害得我如此被動,這麽做就隻是單純的報複。”


    “順便提一嘴,不給王賁發妻妾。”


    果然是個小心眼,百聞不如一見。


    王翦隻是微微吃驚,並沒有太大的出觸動,以弱韓戰強趙,反而有利於鍛煉王賁,這是好事。


    妻妾一事,王翦反而最不在乎,等到建功立業,不愁兒子找不到合適的女子,隻要不是繼續守城門,庸碌一生。


    “大王,公子。”


    王翦起身,默默後退數步,鄭重其事道:“末將以為我秦將入韓,理應等到趙國攻韓一戰結束後,如此方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怎麽說?”


    成蟜回頭看了眼埋頭辛苦的王兄,化身嘴替。


    “趙國沒有得到盟書的內容,但是他們一定猜得到秦韓聯盟,是要對趙國不利,趙蔥的死,是開戰的好時機,趙國集結大軍攻韓,就是為了破除秦韓盟書。”


    “與秦開戰,風險太大,與韓開戰,則十分穩妥,因為有盟書的存在,趙國想要一戰而定,就要調集大量的軍隊,一邊防備秦軍,一邊攻略韓地,隻有攻韓速度足夠快,吃下韓地,秦國就算是想要拉攏韓國,對趙國不利,也不過是空想。”


    “趙王吃不下韓國,別說現在有了盟約,就算是沒有盟約,秦國也會出兵幹涉,絕不能可能讓趙軍封鎖秦軍東出的大門。”成蟜說道。


    “公子說的不錯。”


    王翦微微頷首,眼神在成蟜身上停留片刻,這位聲名狼藉的公子確有幾分見識,他繼續說道:“曾經齊國孫臏,圍魏救趙,今日秦軍可以效仿之,韓國擋不住趙國太久,隻要韓國來求救,末將就能率領宜陽大軍直撲韓地。”


    “雙方數十萬大軍在韓趙邊境拉鋸,這個時候北邊的燕國,不管趙國用了什麽辦法安撫,秦國都可以用兩倍的利益引誘其騷擾趙國後方,待其兩不能顧之際,北邊的辛勝和蒙武,帶領駐軍奔襲趙都邯鄲,屆時趙國攻韓,不了了之。”


    案幾後麵的嬴政依舊沒有開口,王翦隻是掃了一眼,便把目光停留在成蟜身上,見其遲遲不語,以為是有所疑惑,解釋道:“公子與大王製定助韓弱趙的計劃,能夠有效削弱趙國國力,到那時與趙軍決一勝負,才是最佳時機。”


    成蟜猛然想起,韓國雖弱,得罪的人可不止一個,其麵對的不單單是趙國,當即把自己的顧慮說出:“韓國得罪了楚國,難保楚國會從背後偷襲。”


    “楊老將軍提前趕往武關,監視楚國一舉一動,楚軍攻韓,又是趁火打劫,兵力不會超過十萬,屆時隻要他們出了楚地,楊老將軍會讓他們有來無回;若是遠遠觀望,秦軍也能避免一場大戰,同樣是好事。”


    成蟜站起來,全身僵硬,脊背挺直,稍微動一下,就鑽心的疼,他拍著王翦的肩膀,故作深沉道:“王將軍統攬全局,謀劃深遠,本公子深以為然,王兄知道任你為將,還是挺有眼光的。”


    王翦腦袋忽然變得空空蕩蕩,遭遇了人生最大的尷尬,公子這話聽起來讓他如芒在背啊!


    他一抬頭,便找到了芒的源頭。


    一直低頭看案牘的大王,此時正冷冰冰地看著他倆,那刺背的寒芒,就是來自大王的眼神。


    王翦忙後退兩步,遠離成蟜,陡然覺得輕鬆不少,看來大王的寒芒,隻針對公子。


    “大王若是覺得可行,末將這便下去安排。”王翦小心試探著。


    “可!”


    公子自求多福吧!


    王翦得到許可後,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留戀。


    至於事情的各種細節,完全可以等到明天再說。


    今晚,大王的偏愛獨屬於公子。


    “你很有眼光?”


    成蟜背對著王兄,聽到聲音的那一刻,瞬間炸毛,僵硬的四肢機械轉身,臉上露出牽強的笑容:“臣弟隻是裝一下,沒有惡意。”


    “看來是寡人太驕縱你了,讓你如此無法無天。”嬴政起身,大長腿邁過案幾,目光和善。


    成蟜急忙之中,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看向一旁呼呼大睡的壯漢,大聲求救:“大壯,救我!”


    大壯趴在桌麵上,翻轉腦袋,嗡聲道:“公子說過,大王的意誌,不可違背!”


    然後,就又是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該死,裝睡的人永遠叫不醒!”


    成蟜罵罵咧咧地在營帳裏上躥下跳,躲避來自王兄的偏愛。


    王翦離開後,營帳發生了什麽,沒有人知道。


    天亮以後,趙高送洗臉水的時候,看到熟睡的大王,身上壓著一條男人的腿,而那個男人,被大王一條腿牢牢地壓製在床榻下,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


    趙高自覺見到了要命的隱秘,慌不擇路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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