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沒有回應,而是麵色凝重地眺望著遠方。


    該死!


    就算你說話不流暢,也可以阿巴阿巴發出示警。


    成蟜腹誹的同時,順著韓非的目光看去,遠遠的幾匹駿馬飛奔而來。


    幾名騎手散得很開,橫跨官道兩側,幾乎是一字排開地朝著這邊衝來。


    “沒事了,我睡一覺。”


    成蟜定定地看著飛奔的騎手,不一會兒,臉上的凝重化開,掛上無限的輕鬆,他順勢往地上一躺,閉眼就睡。


    韓非看到騎手的時候,雙方的距離還有很遠,而今,他看清楚了來人的裝束,麵無表情的臉上,也多了一抹輕鬆,他順勢在成蟜旁邊坐下,用腳去踢成蟜打彎的小腿,強迫它們並攏在一起。


    而成蟜則是翻個身,看似無意,實則有意地把腿高高抬下,慢慢落下,架在韓非的肩膀上。


    韓非屁股一起一落,挪動位置,身子往旁邊一躲,搭在肩頭的腿無力落下,然後便是腳不離地去踢成蟜的小腿。


    成蟜繼續翻個身,逼近韓非,周而複始。


    出門帶倆孩子,真累!...李斯目光略過兩人,在心裏吐槽一聲幼稚,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秦軍的支援到了,他得表明身份,與人對接。


    李斯原地爬起來,抬頭眯眼眺望著遠來的秦軍,想要看清楚對方的容貌,如果是熟悉的麵孔,那就更好了。


    如此想著,他便聽到熟悉的嗓音順著疾風呼嘯而來:“李斯,公子...你...一起...”


    李斯站在原地不動,眯著的眼睛緩緩放鬆,過了一會兒,眼睛裏的人像越來越清晰,一張熟悉的麵容出現在眼前。


    “李斯,公子呢?”


    “就在我旁...”


    李斯笑吟吟地看著停在身前的李信,一回頭,沒有看到人影,他快速把頭扭向另一邊,依舊沒人。


    當即心下一沉,剛剛人還在這兒呢。


    他環顧四周,同樣沒有看到要找的人影。


    忽地,李斯想到了什麽,他提起長長的衣擺,跑向身後的一處土坡。


    低頭一看,兩個幼稚鬼在土坡的背麵,你一腳他一腳,還在繼續交鋒。


    李斯轉過身來,看向跟著走來的李信,一屁股坐了下去,伸手指著身後的土坡背麵。


    既有被折騰一路的生無可戀,又有即將擺脫苦難的如釋重負。


    “公子就在後麵,你自己看吧。”


    李信一聽,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趕了過去,看到土坡後麵的情形,仿佛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兩眼空洞地愣在原地:“公子,,,”


    “咳咳!”


    李信眼神飄忽,默默轉身,遠離土坡,他看著跟過來的士兵,命令道:“公子找到了,去通知其他的搜尋隊伍,讓他們速來護送。”


    話音剛落,就有幾個騎手調轉馬頭往飛奔而去。


    李信來到李斯旁邊坐下,把腰間的佩劍橫著壓在膝蓋上:“李大人,你騙了我。”


    “什麽時候?”


    “你說公子去往武關,害我多跑一趟,當然這都不算什麽,萬一因為這段時間的浪費,導致公子遇險,你承擔得起嗎?”


    “這...”


    李斯支支吾吾地思索著說辭,他若實話實說,告訴李信這是公子的意思,大概會被誤會成挑撥離間。


    “是我的意思。”


    成蟜從土坡後麵爬了上來,他用力擠進兩個人中間,淡淡說道:“你曾言不是司馬尚的對手,我擔心...”


    “可是司馬尚追去了武關方向。”李信插話道。


    成蟜推開一旁的李斯,拉著後麵的韓非挨著自己坐下,繼續說道:“你想多了,我是擔心司馬尚發現我沒有去武關方向,掉頭追來,連你都不是對手,我一旦被追上,就完犢子了;所以我讓李斯告訴你,我去了武關,你一定會追過去的,到時候碰上司馬尚,你就會直接開打,為我們爭取時間。”


    說完,他扭頭看向隔了一個人的李斯,眼神明確:本公子還是很夠義氣的!


    李斯連忙恭敬回應,含笑點頭。


    李信嘴角不受控製地抖動,有種一片真心錯付他人的感覺,昂起頭眼神空洞地看著天上白雲,說道:“幸不辱命,沒有辜負公子的期望,我一招解決了司馬尚,他現在重傷不起,被王賁那小子抬著去了武關。”


    成蟜伸手抬了抬李信的下巴,調侃道:“別低頭,眼淚會流!”


    李信用力甩頭,掙開成蟜的手,急切問道:“公子,你為什麽不問問,我是怎麽幹掉的司馬尚?”


    “噢,你是怎麽幹掉的司馬尚?”


    “算了,公子太敷衍,我沒心情說話。”


    李信瞥了一眼,把頭扭向別處,傲嬌道:“除非你報銷我之前進新鄭的花費。”


    “你這麽說的話,我突然發現我對這件事沒有任何興趣,你還是回鹹陽吧,看好我的子房。”


    “公子,你承諾過的,你不能不認賬啊?”


    “一沒字據,二沒人證,你現在膽子好大,敢敲詐勒索本公子了!”


    “公子,做人要講誠信!”


    “你罵我不是人?”


    “我沒有!”


    “你有。”


    “沒有...”


    李斯看著兩個吵起來的人,無奈地攤開雙手,聳肩道:“習慣就好,就像你們剛剛那樣。”


    韓非扭頭,讓李斯看他脖子後麵被成蟜踢出來的腳印,隨手撿起一根木棍,在地麵寫道:“成蟜不講誠信,確實不是人,還不要臉,綁架子房。”


    李斯瞄了一眼,眼皮直跳,打了個嗬欠,揉著眼睛說道:“師兄,我好像得了眼疾,看不見了。”


    韓非伸腳擦幹淨地麵的字跡,再次指著髒兮兮的後衣領,重新寫下控訴:“一丘之貉!”


    李斯快速掃了一眼,輕輕地揉搓眼眶,一驚一乍道:“完了,完了完了!我真的什麽都看不見了。”


    最後,成蟜答應李信,在他納韓國宗室女那天,贈千金,另加珠寶十件,兩個人言歸於好,修複了出現微小裂縫的友誼,重新抱在一起,成為了穿一條褲子還嫌胖的摯愛親朋。


    ......


    距離宜陽以西數十裏,一支百人的騎兵衛隊,肅殺嚴整地走到前麵開路,緊跟著的是舉著盾牌,身穿全甲的百人隊。


    在他們身後,是一支劍士百人隊,百人隊護衛著一輛四匹馬拉的馬車。


    馬車後麵是弓駑兵以及長戟兵,再加上同行的隨侍人員,整支隊伍,人數在千人以上。


    奇怪的是,這支隊伍,沒有豎立任何表明身份的旗幟。


    這時,一匹駿馬從隊首跑過來,停在馬車旁邊。


    中年騎手躍下駿馬,自有士兵上前牽馬,他站立在馬車一旁,躬身行禮:“末將王翦恭迎王上!”


    馬車裏伸出來一隻白淨細嫩的修長手掌。


    “停!”


    一道尖銳的聲音,衝天而起,隨即蔓延至整個隊伍。


    吱呀兩聲,馬車停下,一名寺人趕忙跑到馬車旁邊,雙膝跪下,匍匐在地。


    趙高捧著一個雕飾精美的漆木盤子,踩著寺人的後背走下馬車,隨手交給跟在車旁的寺人,陰沉的臉上浮現一抹討好的笑容,主動走到王翦麵前,語氣柔和道:“將軍請,大王在車上等您。”


    王翦沒有立刻直起腰,而是轉向趙高,語氣謙和:“多謝大人告知。”


    趙高笑容一僵,連連擺手,心裏卻是笑開了花,說道:“當不得,當不得,將軍快請上車,大王在等著呢。”


    王翦又是一謝,主動把佩劍摘下來,交給趙高保管,這才直起身子,走向馬車,他一步跨上馬車,從跪著的寺人身上越過去。


    馬車裏,空間不大,縱向放著一張臥榻,正對車門擺放著一張矮桌,矮桌上麵擺著高一尺,寬一尺的各種案牘,矮桌後麵大馬金刀地坐著一個冷峻的男子。


    王翦邁著大步,三兩步來到矮桌前,看著蹲馬步的大王,並沒有太多的念頭,單膝跪下:“末將王翦見過我王!”


    “嗯。”


    贏政坐姿端正,脊背挺直,右手握著一份案牘,左手輕輕一招,示意王翦站起來,問道:“最近韓國可有什麽動向?”


    不問強趙,問弱韓,定然不是問韓國,韓國還不夠格讓大王親赴宜陽。


    王翦快速想著,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昨夜收到使團消息,公子成蟜會隨使團一同,連夜趕來宜陽,末將已經派人前去接應。”


    話音剛落,王翦便覺著後脖子發涼,馬車裏麵藏不了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大王的目光。


    很快,那股冰冷的寒意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贏政淡聲問道:“使團連夜返回,遇到了什麽麻煩?”


    “李正使在信中提到,趙國正使同在韓國,懷疑其要勘破了公子的身份,欲對公子不利。”王翦如實道。


    事情沒有隱瞞的必要,也隱瞞不了。


    隨即,想到大王和王弟之間的情誼,補充道:“斥候探報,趙國軍隊調動,意圖南下攻韓,末將已經派了最精銳的遊騎前去接應公子,相信很快就能回到宜陽。”


    王翦這麽說,也是為了免除責罰,趙國大軍有移動,宜陽是前線重地,大王又突然前來,這兩件事合在一起,比親自迎接成蟜回來要重要。


    他是表明公事公辦的態度,如果趙軍沒動,如果大王沒來,他肯定會親自去接人。


    贏政顯然聽出了王翦的話外之音,並沒有追究,可不代表這件事就這麽揭過,他順著臣子的話,展開新的話題,問道:“趙國攻韓,可知緣由?”


    “待使團歸來,應當就能知曉答案。”


    王翦眸光一轉,心說大王這馬步紮得真穩,小半個時辰過去,紋絲不動,氣定神閑,回頭要給賁兒上難度,將來若為大將,基本功豈能不如大王。


    贏政沒有回應,沒有表態,一直盯著手裏的案牘,隨手拉動身後的一根細繩。


    繩子連接著馬車外麵的鈴鐺,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起駕~”


    鈴音未落,趙高公鴨嗓響起,馬車緩緩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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