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使,公子在嗎?”


    直到後半夜,韓安才帶著羋芙趕了來,他留下羋芙,把跟著來的護衛和寺人全部趕出驛館,小心翼翼地走進驛館,輕輕推了推趴在案幾上睡著的李斯。


    李斯覺得雙腿有點兒涼,正陷於兩難境地,是睜開眼起來回房間,還是留在這裏,忍一忍就算了。


    睜眼,太困,不想睜。


    不睜,涼氣有點兒重,深秋的夜,他怕明天醒來感染風寒。


    忽然,韓安把他從夢中驚醒,看著一臉慍怒的李斯,韓安連忙開口穩住對方:“秦使,您怎麽睡在這裏了?夜裏風涼,可得小心著點兒。


    要不是等你,我早就回屋睡覺去了。


    好久沒有和師兄抵足而眠,還真有點懷念了!


    李斯這麽想著,大腦也完全蘇醒過來,目光越過韓安,看到他身後隔大老遠跟著一個小姑娘。


    女子低著頭,發絲淩亂,雙手緊緊地握著放置在身前。


    看上去,十分緊張。


    是因為見到陌生人,才變得緊張,還是身體弱,受不了夜間的涼氣侵蝕?


    李斯隻是一個念頭,便沒有多想,他拉住旁邊的韓安,把雙腿從案幾下麵收回來,有些僵硬地站了起來:“這是公子要的人?”


    “是公子要的人。”


    韓安心虛回頭,看到羋芙低著頭,沒有什麽異常,這才頻頻點頭。


    其實,天黑之前,他就可以把人送來,隻是楚女的細腰,實在是讓他難以把持,就先帶回了宮裏。


    成蟜曾經明確表示過,沒有和他搶人的念頭,這才是他敢一而再,再而三伸出魔手的原因。


    隻不過,現在進入賢者模式後,又身處驛館內,不自覺地就心虛了。


    李斯不知道韓安的想法,也不清楚成蟜找來一個女子的真實意圖。


    還是大晚上。


    他回頭看向一排滅了燈的房間,心下有了主意。


    李斯活動活動雙腿,已經恢複了感覺,能夠獨立行走,他鬆開韓安,指著身後二樓:“二樓沒有人,你去隨便找個房間暫時住下,有什麽事等到明天天亮再說。”


    二樓本是翠娘幾個姑娘的房間,現在他們都在知笙樓住著,房間自然就空了。


    李斯把羋芙安排在空房間,而不是送到成蟜的房間裏,是出於安全考慮。


    身份不明的女子,萬一是個刺客,使團的人都得陪葬。


    羋芙低著頭,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麽,就像是沒有聽到李斯的話,紋絲不動。


    看的李斯眉頭一皺,這姑娘聽不見?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不是看不見,而是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屏蔽掉了外界的信息傳遞,再加上李斯不知道她的身份,說的話沒有特定性,被誤會成是對韓安說的了。


    畢竟,進來門之後,李斯就和韓安說過話。


    “羋芙,別愣著,去二樓隨便找個房間住下,明天天亮有貴人要找你談話。”韓安注意到李斯皺眉,轉身往回走了幾步,厲聲道。


    他的話裏,特意將貴人和談話,說得很重。


    即便是很細微的語氣變化,李斯也精準地捕捉到了。


    李斯不在意韓安的小動作,而是那個姑娘的名字,聽起來很耳熟,一時間想不起來,但是他可以確定,這個楚女,他絕對在哪裏聽說過。


    羋芙抬起微紅的小臉,像是剛剛被風霜吹的,也像是剛剛哭過,驚愕的目光看向李斯。


    是的。


    她抬起頭,沒有看有過兩次深厚交情的韓安,而是看向了陌生的李斯。


    見她還是不動,韓安再次開口催促。


    羋芙動了,眼神也變了,一抹厭惡在臉上轉瞬即逝。


    她從進門就沒有說過一句話,一直到麻木地走向二樓。


    隻是,在經過李斯身邊的時候,停留片刻,微微欠身,行禮致謝。


    羋芙的表現,讓韓安很是擔憂,但是他又不能當著李斯的麵警告羋芙,更不可能追上,把人攔下用眼神告誡對方。


    “秦使...”


    韓安嘴剛張開,臉上的笑容剛剛綻放,就被李斯抬手打斷。


    後者目光冰冷地掃過,沒有多一瞬的停留,淡淡道:“韓王請回,使團的任務已經完成,在下不便與韓王私下見麵,免得惹來非議。”


    你剛剛扶著寡人的時候,怎麽不說被人看到招惹非議?...韓安隻敢在心裏吐槽,臉上不敢露出不滿,他不自覺抬手拍了拍李斯扶過的地方,望著其背影,再次開口:“秦使,寡人還有一些關於盟書的事情,想要請教!”


    “韓王隻需依約行事,征募精壯士卒即可,別的不用操心。”


    李斯忽然駐足,韓安下意識以為能夠得到一些有用的提點,麵露喜色,很快他的表情便僵硬在一起。


    李斯道:“韓王要好好挑選,宗室女不僅要年齡合適,各方麵的條件都要最好,別到時候傳出讓秦韓不睦的流言,特別是模樣要好,性格要好。”


    他笑著看向李信早已滅燈的房間。


    雖說你小子不懂事,曾經對我拳打腳踢,沒有腳踢,腳踢的是公子,但是,在下還是很講義氣的,這次納韓國宗室女為妾,真是便宜你了。


    李信不可能知道李斯的這番操作,此刻的他, 已沉入夢鄉,做起了討好韓非,獲寵大王,被授予一軍主將,帶兵征戰六國的美夢當中。


    而隔壁的成蟜,則是一條腿耷拉在地上,一隻手就像是盤人腦袋瓜一樣,盤著懷裏抱著的枕頭,笑得合不攏嘴,還時不時蹦出幾句驚世駭俗的話:“小政啊,不要崇拜哥,哥拳打張良韓信,腳踩劉邦蕭何,成就大秦萬世基業...”


    如果這是在鹹陽,贏政因為關心小老弟,進來幫他拉被子,大概會讓成蟜知道什麽叫長兄如父,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秦使請放心,寡人一定挑選宗室最出色的女子,嫁給兩位將軍。”韓安沒有得到想要的回複,卻也不敢遲疑,答應道。


    “韓王請回吧,這幾日使團就會離開韓國,甘羅會留在新鄭,韓王以後若是有事,就去知笙樓找他。”


    李斯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等到韓安再想說話的時候,隻聽見哐當的關門聲,李斯回到了房間,不見蹤影。


    韓安看向二樓的某個房間,沒有燈光亮起,沒有傳出任何動靜,和二樓其他的房間,一模一樣,沒有任何不同。


    而他知道,那裏麵住著羋芙,如果明天羋芙向成蟜控訴,他不知道自己會迎來什麽。


    希望什麽都沒有,一切如常。


    可總是心裏難安。


    這一切,都怪羋芙,楚女細腰令人垂涎,身姿婀娜勾人魂魄,想必是個男人,都不可能經得起誘惑。


    韓安找到了合適的理由,責任在羋芙,他一遍又一遍地心裏重複著,麻痹自己。


    直到消除了內心絕大多數的不安後,他才轉身離開驛館。


    站在驛館外麵,一牆之隔,就是趙國使團居住的院子。


    韓安駐足凝視,責任在趙國,本想借助趙國,楚國等諸侯國的勢,作為向成蟜談條件的資本。


    結果,趙王派了個傻子來韓國,因為好色死在了知笙樓,簡直愚不可及,害了趙國那是趙王咎由自取,害了韓國韓安恨不得痛揍趙國出口氣,把本該在秦國身上得到的好處,從趙國那裏找補回來。


    韓安想著,又在心中默默補充了幾個至關重要的條件,有秦軍助陣,有秦國撐腰,他一定痛揍趙王那個白癡。


    現在,隻是兩個秦將,和十萬金的支援,嗯,十萬金很多,可是砸不死趙王。


    希望不會被趙國反推吧!


    韓安第一次感受到了老韓王的無力感,可他依舊看不上曾經的左右逢源。


    如今的秦楚趙三國的實力,都不在一個級別了,逢源沒用,得站隊。


    就是跟著秦國,十萬金的好處,隻能眼睜睜看著被那些不懂享受的低賤士卒分掉,而不能裝進自己的口袋,這一點是韓安最不滿意的地方。


    不過,慢慢來,他不信甘羅會永遠留在韓國,他不信甘羅就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


    隻要他有喜歡的東西,韓安就能想辦法把甘羅掌握的援韓金子,過到自己手裏。


    “大王,我家將軍請求與您見上一麵。”


    黑暗裏,看不見身影,卻真真切切的有聲音傳出來。


    韓安臉色微動,收回發散的思緒,揮揮手讓聽到動靜湧過來的護衛停下,沒什麽耐心道:“他是要召見寡人嗎?”


    韓安心中暗爽,有靠山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往日見到趙國,韓國隻有避讓的份,什麽時候這麽硬氣過。


    黑暗裏的聲音不見了,過了一會兒,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越來越近。


    司馬尚出現在韓安麵前,麵容堅毅道:“外臣有些事情想要請教韓王,希望韓王能夠相告。”


    秦趙兩國使團,就隔了一個院子,司馬尚不可能不派人盯著隔壁。


    韓王到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隻是所有人都被韓王清理了出來,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趙使問問看,寡人看心情。”韓安在飄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變本加厲。


    司馬尚沒有任何情緒變化,平靜地問道:“知笙樓的主人,是秦王嗎?”


    “趙使真敢想,寡人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不是!”韓安也是一驚,嗤笑道。


    “韓王似乎很害怕知笙樓的那位,嗯,遠勝秦使李斯!”司馬尚沒有任何意外,他隻是大膽的猜想,繼續說著。


    很大膽,他自己都不信的那種,又不是行軍打仗,猜錯了,那就換個想法。


    韓安敏感的自尊,仿佛被人一擊命中,內心猶如被踩到了尾巴的狸貓,瘋狂亂叫,完全失去理智。


    他的鼻孔因為氣憤,而自然脹大,之前的囂張嘚瑟消失不見,隻是與理智爭奪身體控製權的憤怒。


    “趙使莫要欺人太甚!”


    韓安冷哼一聲,轉身上了馬車。


    望著一騎絕塵的馬車,司馬尚扭頭看了看秦國使團所在的院子,心中所想又確定了幾分:“果然是個大人物,除了秦王,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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