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哐當~


    門外傳來劇烈的響動,打破房間內的安靜。


    黑石擋在門口,聲音急切:“公子,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李將軍剛剛進來,就和司馬尚打了起來。”


    “誰占上風?”成蟜關心道。


    “還沒拔劍,李將軍暫時占優勢。”黑石回頭看了一眼,快速答道。


    “拳怕少壯,棍怕老郎!年輕就是好,體力充沛,打架不累。”


    成蟜說著,就離開了座位,枯燥的韓國之行,終於有了一絲樂趣,如此熱鬧,他可不能錯過。


    走了兩步,他駐足回頭,叮囑道:“李斯,你就別看了,使團準備返回鹹陽,你趕緊回去收拾收拾,別落下東西。”


    看著成蟜跑出去的背影,李斯無奈地搖搖頭,自嘲道:“最重要的就是那一紙盟書,你都已經交給了甘羅,使團沒有收拾的必要了。”


    李斯發誓,這次回到鹹陽以後,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他都不會再出使他國了。


    雖說成蟜跟著使團跑出來,是小概率事件,可碰上這麽一次,就能把人折騰個半死,他還想多活幾年,還是待在鹹陽,享受大王的庇護,更加靠譜安心。


    李斯起身,端著涼透的湯藥,信步走出房間,一邊走著,一邊側目觀看樓下的打鬥。


    “大人,給我吧。”翠娘遠遠看見李斯,迎了過來,接走他手中的湯藥。


    “打成這個樣子,我也要能出得去才行。”


    “大人說什麽?”


    “沒什麽,我一個人待會兒,你去忙吧。”


    支走翠娘,李斯來到樓梯口,往下走兩個台階,順勢坐了下去,看著一樓。


    “李信,猴子偷桃,不要留手!”


    “公子,你說的是什麽招式,我怎麽沒有聽說過?”


    “一招製敵的必殺技。千年殺,龍爪手,別錯過機會,上,給他一點兒顏色看看。”


    甘羅站在成蟜身邊,耳朵裏吵吵鬧鬧的,腦瓜子嗡嗡作響,輕咳兩聲,給自己壯壯膽子,輕聲提醒道:“公子,小點兒聲,容易拉仇恨。”


    “什麽仇恨?”


    甘羅指著圍在李斯和司馬尚身邊的趙人,“他們的眼睛,帶著怒火,在看公子。”


    成蟜停止呐喊,看著趴在地上的司馬尚,李信跨坐在他的後腰上,一個接一個的瓜皮朝著他的後腦勺削去。


    司馬尚抓著腰間的佩劍,抓了鬆,鬆了抓。


    被人騎在身上打,實在是憋屈。


    偏偏又沒有合適的反製手段。


    四周倒是站滿了義憤填膺的趙人,可若是找人幫忙,他的臉麵沒地方擱。


    司馬尚急中生智,噌地一聲,反手抽出配劍。


    背後的李信,果然跳了出去,貓著腰,雙手握住配劍,做好了廝殺準備。


    司馬尚翻了身,從地上爬起來,配劍重新歸鞘,他拍拍手上的塵土,又打散衣服上一大片的汙跡,罵道:“你這年輕人,不講武德!”


    “娘的,老子過來收個屍,你發什麽瘋,先是打了老子的手下,又從背後偷襲,要不是看你沒有拔劍,老子早一劍劈了你。”


    “李信,要尊老愛幼,以和為貴,切莫動手傷人,平白生了齟齬!”成蟜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


    話裏的內容,更加不合時宜。


    “你才是知笙樓的主人,一肚子壞水兒。”


    司馬尚扭頭看向成蟜,眼神變得淩厲,仿佛是個千裏討債的,大喝道:“方才喊著痛揍老子的是你,現在喊以和為貴的還是你,你是以為老子耳背聽不見,還是覺得老子老眼昏花認不準人?”


    “站住,再往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氣!”李信快跑幾步,攔在司馬尚必經之路,腰間的配劍拔出一寸,閃耀著攝人的寒芒。


    司馬尚止住向前的腳步,望著後麵的成蟜,說道:“我會查清楚你的身份,趙國記下了你的這份大禮。”


    他轉身轉了一半,扭頭看著李信,目光讚許道:“年紀輕輕便有一身許多老將都沒有的煞氣,實在難得,你參與過幾場大戰?”


    李信沉吟片刻,回道:“不曾上過戰場!”


    說起來,他跟著成蟜帶兵前往秦趙邊境支援蒙驁,等他們趕到的時候,戰事基本結束了。


    還真的是沒有上過戰場,隻能算是一日遊。


    “秦王好福氣,你若成長起來,定然是威震天下的名將!”司馬尚語氣平淡。


    但是,成蟜從他的口中,聽出了幾分落寞,以及對趙國未來的擔憂。


    鬼使神差!


    他再一次不合時宜地開口了,勸說道:“將軍,趙國是強國,趙王卻非良君,不如離趙入秦,隻為抵禦北方匈奴,不使其踏入中原半步,或驅逐,或收服,秦國必定全力支持將軍,隻為北境安定,別為他求。”


    “秦趙世仇,先生開口前,動動腦子。”司馬尚毫不留情地拒絕。


    是啊,世仇,無解!


    秦國一統天下,滅掉六國容易,消弭彼此之間的仇恨,很難很難。


    成蟜自嘲地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


    司馬尚招呼手下,抬走趙蔥的屍體,他站在大廳裏,平靜的目光掃過韓國的官員。


    等到所有趙人離開,李信才放鬆下來,小跑著來到成蟜身邊,邊打量著他,邊問道:“公子,你有沒有受傷?趙人有沒有為難你?”


    “你來的及時,我沒事。”成蟜心不在焉道。


    黑石走到李信身旁,興高采烈地吹捧道:“李將軍果然厲害,一個人打一群,還占了便宜。”


    “是人家讓著我的,我能感覺的到,那人一直收著力,慶幸我們都沒有拔劍。”李信搖搖頭,實話實說。


    盡管他喜歡嘚瑟,喜歡說打架比這個強,比那個強,但是也能夠看清楚現實,認識到與別人的差距。


    桀驁了一些不假,沒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也是真的。


    甘羅像個小迷弟一樣,劍術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就是功課而已,不是為了上戰場廝殺。


    看到李信酣暢淋漓的打鬥,他不免有些崇拜向往。


    他看事情的角度更加全麵一些,問道:“將軍剛剛趕到,怎麽就和趙使起了爭執?”


    “我聽王大哥說,趙人要找公子的麻煩,所以我看到有趙人在這裏,就直接動手了。”


    李信簡單告知了起因,繞過甘羅,跟上往門外走去的成蟜,說道:“王大哥已經帶著張良回了驛館,聽他說,公子打算返回鹹陽了?”


    “嗯,該回去了,出來這麽久,我得回去讓王兄消消火。”


    成蟜漫無目的地走著,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隻是單純走出知笙樓,走上街道,步伐緩慢而平穩:“沒有人知道張良的事吧?”


    “沒。”


    “我給你找了一門親事,韓國宗室女,不是公主,委屈你了。”


    “不委屈,回頭見到蒙恬,我就告訴他,我娶妻了,是個宗室女。”


    “不是妻,是妾。”


    “那我就更要炫耀了,蒙恬那小子想都不敢想。”


    “炫耀不了,我給蒙恬也說了門親事,同樣是韓國宗室女為妾。”


    “公子,這不公平!”


    “一人一個,還不公平?”


    “我跟你時間長!”


    “蒙恬沒出賣我。”


    “我跟你出生入死!”


    “蒙恬沒出賣我。”


    “我跟你吃一鍋飯,睡一床被!”


    “蒙恬沒出賣我。”


    “公子,那不怪我,王上說華陽太後給你找了門親事,找不到你人,我這才告訴王上你在哪兒,我也隻是想讓你早點成家。”


    “蒙恬沒出賣我。”


    “蒙恬都不知道你在哪兒,他怎麽出賣你!”


    “你承認了?”


    “我……”


    李斯的視野裏,兩個人說說鬧鬧的,越走越遠,他拉著樓梯兩側的欄杆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灰塵,不緩不慢地走下樓梯,輕聲歎息道:“秦趙世仇,哪那麽容易化解,公子心急了。”


    “甘羅,你就留在知笙樓吧,以後一個人在韓,要謹慎行事,要小心提防,不可相信任何人,若是有兩張為難的事情,不管你有沒有抉擇,都要給大王寫一封信,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寫清楚。”


    “多謝大人提點。”甘羅感激不已,他能聽出李斯話語中的關心和體貼。


    “走了。”


    李斯擺擺手,示意甘羅留下。


    鄭平也好,甘羅也罷,他們都是李斯子侄輩的人,和兒子李由年齡相差不大,看到他們便想到了李由。


    鄭平留在韓國,代替鄭國,陪伴祖母和母親,和李由很像,所以李斯收他為徒。


    甘羅如今留在韓國,孤身一人,又讓李斯看到了兒子留楚的身影,真心提點他。


    黑石站在原地,來回看了看,決心跟上李斯,小跑到他身後,放慢腳步跟著,目光望向成蟜遠去的方向:“大人,我們不和公子一起走嗎?”


    “不著急,我們去接個人。”


    李斯語氣平淡道:“一個我既希望他跟我回秦國,又希望他不去秦國的人。”


    黑石不明白,這不是神經病嗎?


    又讓人家去,又不讓人家去,幹脆一刀兩半,一半去,一半留。


    他老老實實地跟著,沒有多問,他怕問了,會產生更多不明白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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