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安垂著頭,心裏很頹然。


    他很想拒絕韓王的話,不想去秦國為質。


    可是,韓安很清楚,這件事由不得他做主,就算是他拒絕了,同樣要前往秦國,還會落得個不好的印象,就怕去秦幾年後,再也回不來了。


    若是就這麽讓他主動前往,又不是本心所願。


    就在韓安左右為難之際,甘羅恰到其時地開口了。


    “韓國的一切都是韓王掌控,太子是韓王的兒子,更是臣子,若是韓王讓他前往秦國做客,就算他不願意,也斷然不敢掃了我王的興致。”


    韓安僵硬的脖子,微微一動用眼角看著神態自若的甘羅,生出了一抹感激。


    韓王想要他前往秦國為質,又不願意做這個惡人,想讓韓安主動開口。


    秦國,韓安可以去,他知道這件事上他沒有選擇。


    但是,他希望這是韓王下令的事情,而不是與韓王無關,隻是他的一廂情願。


    而甘羅的話,很好地幫韓安逃出了這個困境。


    接下來,就等著韓王的命令下達了。


    韓王然因為甘羅的話,變得臉色鐵青。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小看了這個娃娃。


    看上去人畜無害的甘羅,比那個咄咄逼人的李斯更加氣人,總是能夠意想不到的地方,給他氣受。


    國力不如人,就隻能忍氣吞聲。


    韓王不情不願道:“那太子就去鹹陽走一趟吧,見到秦王,替寡人向他問好。”


    韓安反而沒有了之前的緊張,認命道:“兒臣領命。”


    “副使現在可以說說,第二個條件是什麽了吧?”


    韓王然被甘羅逼著下令,好似他為了一點兒利益,就把兒子扔了出去,這讓韓王很不舒服,內心十分膈應,所以特意重點強調了副使的字眼。


    然而,他並沒有從甘羅的臉上,看到任何不滿的神情,那就像是一張假臉,從頭到尾都沒有大的情緒變化,笑容好似永久刻在了臉上。


    甘羅道:“韓國出兵攻打曲陽、原等十五城。”


    本來被甘羅坑了兩次,韓王的心裏就很不舒服,又聽到甘羅讓韓國出兵攻打趙國。


    韓王當即也不管不顧起來,下意識地吼了出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韓國絕對不會出兵攻趙!”


    張平感知到場中的氣氛變得凝重,連忙站出來打圓場,他先是朝著韓王恭敬行完一禮,而後不慌不忙地來到甘羅身邊,為他解釋道:“此前李大人已與我王議定,韓國拿出五萬金,便不再提及借路給秦兵,以及出兵攻趙之時,想來是李大人偶感風寒,病來突然,沒有來得及告知,還請閣下換個條件,我們繼續議議。”


    “張相和韓王,會不會是聽岔了?”


    甘羅話還沒有說完,兩個人的臉色便同步在一起,恨李斯騙了他們,恨甘羅出爾反爾,不認賬,恨秦國恨得牙癢癢。


    甘羅看著他們滑稽的表情,心平氣和地繼續說道:“正使大人說的是,韓國拿出二十萬金,可惜韓國拿不出來,是大人看在其師兄的麵子上,對韓國手下留情,隻要了五萬金,不足的地方,會到鹹陽後,大人還要接受我王的詢問。”


    他的這番話,沒有人會信。


    韓王和百官是不信秦國使者,會是個這麽好心腸的人。


    而張平和韓安,他們兩個相當於是平分了那五萬金,知道這就是個騙錢的幌子,尤其是韓安,他的三萬金都已經到手了。


    正是因為這樣,他的心情,竟然慢慢好了起來,韓王不知道的事情,他知道,這本就值得高興。


    至於去秦國為質,依靠韓國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還得從秦國入手,等見到秦王,隻要表現得足夠忠誠,就算是韓國不承認他這個太子,照樣能夠在秦國的扶持下當上韓王。


    甘羅不知道身邊這些人都會生出怎樣的,他則是繼續往下說著:“正使大人承諾的是,韓國先拿出五萬金,便不再提及韓國打開國門,讓秦國過境攻打趙國,還有不再提及秦國攻趙,由韓國出兵追隨的事情。”


    說完,他停了下來。


    韓王心中惶惶不安,還是硬著頭皮回應道:“不錯,李斯確實是這麽說的。”


    得到了韓王的答案後,一動不動的甘羅,終於有了動作。


    他離開坐墊站了起來,用平常的語氣說道:“既然如此,那麽在下說的是,請韓國出兵攻打趙國,既不是借路給秦軍,也不是讓韓國出兵追隨秦軍攻趙,而是由韓國單獨攻趙,並不算違背前日的承諾。”


    韓王像市井之徒,耍起了無賴,破罐子破摔道:“韓國打不過趙國,沒法答應你。”


    甘羅不吃他這一套,賣慘耍無賴,都沒用。


    他來到韓國,是帶著使命來的,沒有像李斯那樣咄咄逼人,是他還年輕,氣勢不到位,無緣無故地去學,容易畫虎不成反類犬。


    可若是以為他容易糊弄打發,甘羅也會展露一下還沒有完全長成的獠牙,警告對方不要想著戲耍他,“打不打得過趙國,是韓國的事情,與我無關,在下隻為曲陽、原周邊十五城而來,韓王答應出兵,秦國就會將上黨還給韓國;韓王不答應出兵,那就補全二十萬金,限期五日,財帛送到,使團立刻返秦。”


    韓王撇撇嘴,五萬金他都打算把張平推出去頂雷了,二十萬金就算是把他榨幹也沒有湊不夠,更別說五日之內。


    攻趙,有亡國的風險。


    補全二十萬金,韓國拿不出來,得罪秦國,仍舊是滅國之危。


    韓王然剛剛強硬了一小會兒,就又疲態盡顯,不得不服軟下來,“韓國確實打不過趙國,秦國想要歸還上黨的好意,本是兩國修訂盟好的契機,不是韓國不珍惜,實在是趙國太強,韓國不是對手。”


    韓王有心請求秦國出兵幫忙,可是不敢說,一個玩脫,別沒打趙國,先打了韓,那真就亡了。


    隻是希望他的訴苦,能夠得到甘羅的諒解,一小塊的南上黨可以不還,韓國也不是很想拿回來,他可擋不住秦趙兩國的壓力,隻要不讓他湊夠二十萬金,或者是攻打趙國,什麽都好說。


    甘羅把韓王的心境完全吃透摸準,不是上黨不誘人,而是韓王隻看到了南上黨這個餌,沒有看到後麵更大的甜頭。


    他決定給對方提個醒,說道:“忘了告訴韓王,秦國歸還上黨,是指秦國所占據的所有上黨土地,而不僅僅是南上黨。另外,韓國奪取趙國十五城,是替秦國拓土增城,我王斷然不會讓趙軍踏足韓地半步,危及韓國安全,還請韓王再認真想想,這件事,對韓國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容寡人再想想,再想想。”


    韓王的態度,已然不如剛開始那般堅定,開始因為利益,而生出動搖。


    而這,正是甘羅想要看到的效果。


    然而韓王的態度,過於遲疑,如此拖延下去,可不是什麽好事。


    甘羅決定再給韓國施加一點兒壓力,有了壓力,韓王才會有動力,有了動力,他就能夠更快拿定主意,而不是猶猶豫豫的躊躇不前。


    “秦國起於西陲小國,能有今天的版圖,,全憑秦劍血拚奪來,對於土地秦人有著刻進骨子裏的追求和渴望,若是此次不能得到趙國的十五城,就隻能從別的地方來獲得更多的土地來彌補了。”


    甘羅就這麽在眾人麵前,轉身離開,言辭之間的威脅,已是明目張膽,“二十城,三十城,乃至亡國設郡,猶未可知!”


    誰都知道,這就是在明擺著說韓國,可就是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發聲反駁,更別說斥責甘羅的無禮。


    國力強大,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張相,秦使所說…”


    韓王剛剛開口,張平便打斷了他的話,找借口離開:“臣身體不適,請大王準臣先行告退。”


    張平走後不久,韓安也站了出來,帶著藏在內心深處的不滿,告辭道:“父王,兒臣既要前往秦國為質,就不便在此久留,這就回府收拾行裝,等候秦國使團的消息,隨時準備前往秦國。”


    韓安說了很多話,就想聽一句話韓王對他的關心,結果是什麽都沒有等到。


    他不抬頭去看韓王的臉色,就知道好不到哪裏,丞相走了,太子溜了,能好才怪。


    韓安失落地離開宮殿。


    “秦使留步,秦使請留步!”


    張平提著腳下的衣擺,小跑著追上先一步出來的甘羅。


    甘羅回頭看到急匆匆的張平,踩到馬車上的一隻腳,又收了回來,他擺擺手讓車夫把馬車拉得遠一些,站在原地等著張平追上來。


    “甘大人,請問李大人病情可有好轉?”


    張平擦掉額頭不多的汗珠,有些氣喘地問道。


    甘羅撇嘴一笑,暗罵一句老狐狸,要錢就直說,還關心李大人。


    他和善道:“有勞張相煩心了,正使大人恢複得很好,今天已經能夠看些案牘處理公事了,待我回到驛館就將張相的問候帶到,相信正使大人也迫不及待想要與張相商談國事了。”


    “國事可緩,李大人身體要緊。”


    張平提著的心稍微輕鬆了些。


    隻要甘羅能懂他的意思,並把話帶到,就有機會拿到那兩萬金。


    私事說完,張平還記得自己丞相的身份,便開始探聽甘羅的口風,拋磚引玉道:“韓國攻打趙國,並不是明智之舉,韓弱趙強,一旦麵臨亡國之危,極有可能倒向趙國,這無疑是秦國的一大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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