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滅宋!”


    成蟜風輕雲淡道。


    四個字,直接在李斯的腦海中炸裂。


    霎那間,他就明白了成蟜的意思。


    蘇秦遊說齊國滅宋,惹怒天下諸侯,被五國聯軍滅國,最後還是田單困守兩城,爭取了複國的時間。


    燕昭襄王去世,新王登基後不再信任樂毅,臨陣換將,導致燕軍大敗,田單一路猛攻,趁勢奪回故土,興複齊國。


    齊國雖然沒被滅掉,卻也從能與秦相爭的大國強國,淪為了隻有自保之力的二流國家。


    “公子,時代不同了,天下格局大變。”


    “齊湣王在位之時,秦齊兩強,互尊為東西二帝,楚國衰弱,趙國經過武靈王胡服騎射,尚未展露鋒芒,以致於齊國上下人人自傲。 ”


    “再加上齊國顯是破燕,結為世仇,又有蘇秦奔走遊說,勸說齊國滅宋,一時間使得天下各國人人自危,三晉畏齊而倒向秦國,五國聯軍,因此才能攻破齊國。”


    “然而如今,趙國韓國同為三晉,並無深仇大恨,趙國滅中山,早就風波平息,沒人再提,又各國實力大減,隻想安居一隅,更沒有鬼穀學生遊走列國勸說他們聯合抗趙。”


    “這種情況下,若依公子所說,讓趙國兵臨新鄭,滅了韓國,一個隻剩下兩郡之地的弱小燕國,隻會加強趙國實力,而不能引起天下諸國的震動,更別說要達到齊國滅宋的效果。”


    李斯洋洋灑灑地說了很長時間,為的就是勸說成蟜放棄這個瘋狂,卻對秦國並沒有什麽益處的想法,但是,到最後依舊給成蟜留了一點兒麵子,說道:“趙國滅韓,秦國確實可以收容韓國宗室,借口幫助韓國複國而出兵攻趙,隻是這個好處,還不足以讓秦國在尚未做好滅國大戰準備前,與趙國死磕,這隻會給其他國家機會。”


    他不知道成蟜有沒有聽進去,側目看著成蟜,眸光閃爍。


    “那麽,我要是想進一步削弱趙國,而又不用秦國親自動手,該怎麽辦?”


    成蟜是個善於聽從他人意見,李斯說的有道理,那麽他就不會反駁,更不會堅持己見。


    因為他深刻地明白一個道理,別讓外行指導內行。


    他以為的絕頂好謀略,可能就是靈光一現的瞬間想法,完全不同於李斯等專業人士的深思熟慮。


    成蟜的話,更多的不是為李斯此行定調子,而是拋磚引玉,看看李斯有什麽高明的見解。


    成蟜的問題出口之後,房間內歸於寧靜,隻有偶爾鑽進來的風聲,吹動燈火撲撲作響。


    李斯沉浸在思維的世界裏,沒有任何人打擾他。


    此刻,他感覺到自己仿佛置身於六國地圖之上,俯瞰著六國的每一寸土地,通過成蟜為他帶來的新思路,思索著最優解答案。


    “助韓弱趙!”


    李斯的腦海中閃過一瞬的精光,隻是這一瞬的靈感,便被他抓住,說了出去。


    話語脫口之後,李斯有些激動地看著成蟜,仿佛是擔心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沒有乖乖進入成蟜的耳朵裏,就這麽消失在了空氣中。


    “助韓?弱趙?”


    成蟜呢喃著李斯的話。


    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讓他想起了後世著名的攪屎棍。


    狗腿子一大堆,仗著背後有那根攪屎棍的存在,天天在華夏麵前跳來跳去。


    確實讓人厭煩,一開始也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若是把韓國變成秦國的代理人,秦國一邊出兵秦趙邊境,給趙國施壓,調動其大批軍隊,一邊在背後送物資給韓國輸血,讓其與趙國爭奪土地城池。


    隻要韓國能夠和趙國一直產生摩擦,撐到秦國準備好統一大戰,到時候趙國定然會比平行時空下的趙國也好打的多。


    “我覺得可行,我會讓人轉告王兄,如果得到王兄的準許,你就在韓國與其簽訂牢不可破的盟約,為了讓其乖乖聽話,就算是付出一定的代價,也不無可能。”


    成蟜認可李斯的想法,並不代表這個想法可以實施下去。


    他的滅韓想法,並不需要秦國插手太多,能夠由著性子來。


    但是,按照李斯的意思,秦國就要一直在背後力挺韓國,不管是物資援助,還是軍隊幫助,都需要秦國的王來拿主意,成蟜在關於秦國國事上麵,從都不亂來,就算驚為天人的奇思妙想,隻要涉及秦國國事,他也不會擅作主張。。


    “嗯。”


    “嗯..?”


    “公子,你不直接麵見王上嗎?讓他人轉述會不會太過危險?”


    李斯瞬間反應過來,發現了成蟜話中的問題,提醒道:“天下之事,皆以密成,以泄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多了就會有泄露的風險。”


    顯然,李斯很是看重自己的這個謀劃。


    不管最後能不能得到王上的準許,至少在他心裏, 這已經被列為是國家機密了。


    還是最高等級的那種。


    誰料,成蟜並不把他的提醒放在心上,並十分抗拒進入王宮,咂舌道:“我今天剛惹了王兄,至少要等到他後天消了氣,我再入宮。


    然而事態緊急,我能等它不能等,你放心”好了,我會找可靠的人轉述,而且就算是泄露了也不怕韓國反水。”


    “可是...”


    盡管如此,李斯還是有些擔憂,即便是在成蟜的啟發下,才想出來的主意。


    可也算是他來秦之後,第一次為秦國統一大業出謀劃策,李斯可是報了很大的期待,再怎麽微小的差池和失誤,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看著成蟜並不謹慎的樣子,李斯隻好表麵上做出妥協,道:“便依公子所言。”


    暗地裏下定決心,就算是今晚不睡覺,也要在明天使團出發之前,把方才的議論呈報給王上。


    “李斯別擔心,就算是我不說,還會有人去說的,泄不了密,這件事的結果還是要看王兄的意思,他若是認為可行了,你在韓國可就有得忙了。”


    成蟜把該說的事情都說完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是等候天亮,到時候讓李斯帶著那幾個精挑細選的女子前往韓國。


    成蟜扭頭看了眼屏風後麵的床榻,看到上麵擺放著整齊幹淨的被褥,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起身離開座位,說道:“你今晚就在這裏休息,明天一早你找翠娘,帶上那幾個姑娘,趕往使團出發韓國。”


    “公子,我若是留下的話,您該住在哪裏?”


    “我回家呀!”


    成蟜一臉無所謂指著自己,然後從衣服裏麵掏出一塊墨黑色的令牌,似是炫耀般的在李斯眼前晃了晃,重新收起來放好,說道:“鹹陽宵禁可不是開玩笑的,你沒有夜間行走的令牌,一旦被巡邏的士兵發現,抓進大牢都是輕的,萬一遇上個愣頭青,直接把你砍了都有可能,你還是留下來好點兒,這樣也不用明天早上再趕來接人了,到時候你們一起前往使團,還能多休息一會兒。”


    聽著成蟜近乎無微不至的關心,李斯心裏麵沒來由的開始發慌。


    他可以確定自己的身體沒有出現任何問題,心裏發慌,全身不安就是從成蟜開口說話那一刻,才出現的。


    根據以往的經驗,李斯可以百分百地認定,成蟜心裏在憋著什麽主意,而這個主意恰好和他有關,並且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隻是想要從成蟜的嘴裏得到答案,實在是難上加難。


    成蟜不會回答他的疑惑,更不會給他開口的機會。


    話音未落,成蟜便打開房門衝了出去。


    等到李斯追出來的時候,已經看不到成蟜的身影了。


    在內心慌亂的促使下,李斯來到一樓門口,向值守在那裏的秦兵打聽道:“我是廷尉正李斯,你們有沒有人見到公子?”


    值守的士兵,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隻有不到幾丈的視野距離,再往前,便是漆黑一片的天地。


    他們中間,沒有一個人回答李斯的話。


    不久,有個穿著百夫長服飾的秦兵,從黑暗的角落裏走出來,走到李斯麵前,說道:“公子臨走之前做了囑咐,請大人安心休息,在下也派了人護送公子回府,大人不用擔心。”


    李斯不擔心成蟜,擔心的是自己。


    一刻搞不清楚成蟜的藏起來的想法,他就一刻無法心安。


    李斯目光焦急地看向黑暗裏,結果必定是什麽都沒有看到。


    這讓他內心更加焦灼。


    回到知笙樓裏,李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心慌難安。


    他睜開眼睛看著什麽都看不清楚的屋子,目光轉向門窗,看著射進來的微弱光芒。


    心中明明空空蕩蕩,不管是想什麽事情,都會瞬間中斷。


    卻又感覺心中滿是心事,大腦始終難以陷入沉睡。


    而就在與他相隔三間屋子的最角落一處房間裏,成蟜正坐在裏麵,吃著豐盛夜宵。


    翠娘侍立在一旁,幫成蟜盛滿一碗清粥,放在手邊,請求道:“公子,我本就是韓人,去韓國建立知笙樓,我比她們都合適。”


    “你也一起吃,別傻站著。”


    成蟜嘴裏憋得滿滿當當,端起清粥把嘴裏食物順下去,指著一旁擺放著的幹淨碗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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