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擺滿油燈,通體明亮的房間裏,成蟜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背後放著一床厚被子,支撐著他的腰身,方便他看到房間裏的眾人。


    發須皆白的老醫官,在宮中當值幾十年,還是第一次遇到今天這種顛覆他認知的事情。


    他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又回頭瞅了瞅身後的女子,三個女子並排站著,盯著頭看向腳尖。


    三個女子此時沒有一個人敢上前為成蟜縫合傷口。


    老醫官等不下去了,他等得起,傷病等不起。


    他走到一個火盆前麵,從裏麵取出來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慈眉善目的老人,手裏一拿起烙鐵,就變成了陰險無比的老敗登。


    “公子,就這麽燙一下,雖說會留下疤痕,但是也能夠有利於傷口痊愈。”


    老醫官和成蟜之間還有好幾米的距離,成蟜卻感覺他們兩個就相隔十幾厘米,而那塊烙鐵距離更是不過幾毫米,甚至能夠清晰地感受到來自絡鐵的炙熱。


    烙鐵的高溫隔著數米的距離傳來,好似就在要貼上了,讓他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抗拒。


    成蟜十分堅持,絕對不能讓這個烙鐵碰到自己,這哪兒是治傷,分明是酷刑。


    “老伯,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但是你這個烙鐵一旦碰到我,你就不是個好人了。”


    見醫官不為所動,他繼續言語勸阻道:“就算烙鐵沒毛病,能夠讓我的劍傷愈合,那新增的燙傷又該怎麽辦?”


    聽到這話,老醫官腳步遲疑了一下,看著手裏的烙鐵,眼神變得越來越堅定,說道:“自古以來,這種傷口很大的創傷,都很難醫治,死亡率極高,使用烙鐵炙烤傷口,使傷口愈合,尚能夠保住十之三,十之五六,公子吉人自有天象,一定不會有事的!”


    “等等!”


    “你剛剛說漏嘴了,為了騙我接受酷刑,故意提高了治愈率。”


    成蟜還在做著最後的掙紮,並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站立著三個女子,“本公子原話不變,你們誰能上前縫合傷口,本公子立刻為你脫離奴籍,並將一間店鋪交由你打理。”


    這話他已經說過一次了,再說一遍也不過是多嚐試一次,沒抱太大希望。


    他從未有過,像此刻這般,如此渴望見到阿雅和李信。


    醫官的身份,在這些女閭出身的女子眼中,那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誰也不敢阻攔。


    她們也擔心縫合傷口,一個不慎,就會成為害了成蟜的凶手。


    而眼前經驗豐富的老醫官,值得她們信任。


    成蟜隻能說,混口飯吃的,和自己人就是不一樣。


    他也能夠理解。


    要是阿雅在這裏,肯定會不遺餘力地阻止老醫官。


    要怪就怪這個醫官太狡猾,和成蟜議定讓阿雅去請王兄來,由他決定用哪種方法。


    而成蟜擔心醫官耍滑頭,偷偷讓阿雅去找李信,或者大壯過來,直接控製住醫官,接下來就由自己說了算了。


    古人再一次向他證明了一句老話。


    薑還是老的辣!


    醫官這麽大一把年紀了,竟然不講武德,阿雅剛剛出去沒多久,就又拿著他的烙鐵走來了。


    “公子請放心,這麽多人看著,臣若是救治失敗,當場以死謝罪!”


    “你別給我治,咱倆都不用死!”


    成蟜依靠被褥的支撐,舉起一隻手,艱難地擺動著,“我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回到鹹陽,還沒有來得及享受享受,就要被你治死了,這算怎麽一回事?!”


    “公子,你相信我!”


    老醫官舉著烙鐵,已經來到了床邊,要是阿雅再不回來,他就真的要遭受酷刑了,“老夫行醫多年,失手的次數屈指可數,這些女子沒有人敢為公子縫合傷口,還是讓老夫燙一下吧,就一下,很快的,也不疼。”


    不疼的是你!


    成蟜看著一臉誠實的醫官,更加不願意接受烙鐵的治療了。


    你自己都說會失手,我就更不敢讓你治啊!


    有時候太誠實,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大人!”


    眼看著醫官的手扒拉開成蟜的衣服,露出簡單包紮過的傷口。


    無力反抗的成蟜忽然聽到了一句怯生生的女聲,如同天籟之音。


    成蟜將其視為救命稻草,說道:“老伯,你先停下,有人願意執針了。”


    老醫官不敢怎麽著成蟜,但是他自信有能力說服開口的女子。


    他舉著烙鐵,從成蟜的眼前晃過,嚇得他屏住呼吸不敢亂動。


    “你!有什麽事?”老醫官神情嚴肅地看著女子,並將手裏的烙鐵往前伸了伸,頗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味道。


    女子被嚇得直接跪在地上,花容失色,仍舊是堅持著把想說的話,說了出來,“大人,我願意為公子縫合傷口!”


    說完,她便把額頭放在地上,她已經鼓起勇氣,把話說出來了,接下來會怎麽樣,就隻能安靜地等待來自命運的審判。


    “你可知...”


    成蟜搶在醫官前麵,打斷他道:“來來來,本公子讓你縫。”


    “公子,治病療傷豈能兒戲?”老醫官有些慍怒。


    他生氣地抖動著手裏的烙鐵,看的成蟜那是一個膽戰心驚,生怕他一激動,烙鐵脫手,砸中自己。


    “老伯,方才是沒人敢動手,你怎麽來都行。”


    “現在有人願意給我縫合傷口了,你要再橫加阻攔,可就是阻止一個重傷的患者療傷,請問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成蟜本想說小心株連親朋。


    再一想,這個老醫官能夠說出以死謝罪的話,定然是剛烈之人,不能激他。


    果不其然,當成蟜對他的良心提出質疑後,老醫官整個人仿佛是泄了氣一般,腳步都變得輕浮了許多,他知道烙鐵閉合傷口的效果並不好,所以才沒有繼續堅持下去。


    他顫悠悠地把烙鐵放進火盆裏,“公子不信我,老夫無話可說。


    但是,請公子允許老夫在這裏看著,興許能夠幫的上忙。”


    “你們去取來繡花針,放在火中灼燒,將準備使用的蠶絲放進開水中煮沸一刻。”


    對於老醫官的好意,成蟜沒有拒絕,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吩咐另外兩個愣在原地的女子去準備縫合前工作,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道:“起來吧,你叫什麽?先過來看看傷口,好好想想一會兒要怎麽縫。”


    “翠娘。”


    “諾!”


    三人各有事做,老醫官則是走到床邊,站在那裏不吭不響,做個安靜的觀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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