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那似乎是相邦大人的馬車?”


    天亮後,準備許久的甘羅,帶著家仆啟程前往趙國。


    在出城的時候,遇到了返回的呂不韋。


    甘羅掀開車簾,透過一條縫隙看著迎向走來的馬車,眼眸中掛著複雜的情緒。


    有感激,有忌憚,也有警惕。


    呂不韋是秦國權臣,投靠權臣麾下做事的結果,從一開始,甘羅就明白了。


    沒有一個權臣可以不敗亡,到那時投靠權臣,想著背靠大樹好乘涼的人們,都將把曾經輕而易舉得到的東西,原原本本地吐出來,甚至是賠上自身性命。


    但,他有自己的目的,想要在短時間內完成此事,呂不韋是不二選擇。


    “走吧。”甘羅把車簾放下。


    他呢喃道:“等到再回鹹陽,就能夠完成祖父的遺願了。”


    甘茂受到秦武王的賞識,與樗裏疾共同擔任秦國左右相。


    他在秦武王的支持下,率軍攻克宜陽,打進周天子都城,一時名耀天下。


    可惜,一時真的太短。


    秦武王舉鼎而亡,秦昭襄王繼位,宣太後外戚勢力把握朝政,甘茂不得不逃出秦國。


    至此,史書上關於甘茂的記載便結束了,他的輝煌歲月也結束了,留下的隻有那不為人知的半生淒楚和壯誌未酬。


    而甘羅不遠險阻,從齊國趕到秦國,投在呂不韋的門下,就是為了其祖父的生平所願,重回秦國廟堂。


    蒙驁帶兵壓迫趙國邊境,釋放燕國質子姬丹返回燕國,聯燕抗趙,都是他出使趙國的鋪墊。


    身處旋渦中心,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秦王和呂不韋的爭鬥。


    然而,甘羅隻能保持沉默,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明白。


    馬車出了鹹陽,踏上以蒙家名義修建那一條直道,這條路目前隻修到了涇水邊緣。


    等到了那裏,馬車就要改變方向,重新走上那些坑坑窪窪的土路。


    坐在平穩安靜的車廂裏,甘羅忍不住想要沉睡過去,離開鹹陽,讓他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的輕鬆,不用背負任何壓力和使命,在這一刻,他就是他,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孩童罷了。


    甘羅神思恍惚地睡去,嘴角不受控製地上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希望返回鹹陽的時候,他這條命還在。


    ......


    時間不等人,不管成蟜有沒有做好準備,出征的日期,都如約而至。


    蔚藍色的蒼穹下,掛著幾顆稀鬆的星星,東方的天空,已逐漸泛白。


    “公子,戰場凶險,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老奴在府上等著你回來。”


    韓老宦看著一身甲衣,比平素裏多了幾分英俊神武的成蟜,哽咽不已。


    他看著成蟜長大,自然知道成蟜不適合戰場,但是王上有令,太後也不管不顧,他一介內宦,除了擔心和在家裏等著,什麽都做不了。


    韓老宦的哽咽還算委婉,阿雅就不一樣了。


    一個十幾歲的活潑小女孩,跟著成蟜的這段時間,她早就對成蟜形成了依賴。


    此時,整個人梨花帶雨,說出口的話,都連不成句,“公...公...公子,為什麽要打仗去啊你?大壯很厲害的,他不一起去,你帶著他啊公子!”


    “公子,讓我跟你一起去吧。”大壯也不知道自己被拒絕過多少次了,繼續請求道。


    阿雅整個人坐在地上,抱住成蟜的雙腿,鼻涕眼淚一大堆,就像是個鬧人的妹妹,不讓他離開。


    成蟜回頭看了眼李信,想向他求救。


    卻發現,李信背對著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遠處。


    他揉著阿雅亂糟糟的頭發,把她從地上拉起來,道:“李信可是號稱秦國第一猛將,有他在,敵軍休想靠近本公子十米之內。


    大壯不能去,他和你留下來,一起保護連勝坊,萬一有人趁本公子不在,奪走了連勝坊,等本公子回來,發現自己成為了窮光蛋,我就把你們兩個賣掉換錢!”


    聽著成蟜的話,李信嘴角揚起,鼻尖酸酸的,這個時候了,公子還不忘挖苦他。


    成蟜在阿雅的手心塞了一張紙條,然後轉身看向韓老宦,說道:“韓叔,家裏就交給你照顧了。”


    這還是成蟜第一次有後世的稱謂。


    一句韓叔,使得韓老宦憋了許久的淚水,再也憋不住了,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劈裏啪啦地落下來。


    他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朝著外麵走去,嘴裏還念念不休,“老奴這就進宮,再去求太後,求王上,讓他們收回成命,不能讓公子到戰場冒險!”


    “韓叔,如果你相信成蟜,就不要入宮!”


    成蟜疾步上前,攔下韓老宦,再次安撫道:“我不在這段時間,府上還有店裏,你都要多多費心,等我回來的時候,我要做天下最大的富商。”


    韓老宦再一次忍不住哽咽,“公子放心,老奴一定,一定幫你看好這一切。”


    “好了,不能再耽誤了,要不然就要錯過大軍出征的吉時了。”


    成蟜抬頭看了眼泛白麵積逐漸變大的天空,衝著眾人暖心一笑,最後特別叮囑阿雅,“阿雅,公子相信你可以經營好羽升閣的。”


    阿雅攥緊手心的紙條,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痕跡,都渾然不覺,重重點頭道:“公子,我會的。”


    在眾人的相送下,成蟜帶著李信離開了府邸。


    等到隻有兩個人的時候,成蟜看著一臉嚴肅的李信,發問道:“第一次見你這麽認真,征戰沙場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嗎?


    高興一些,這樣我們才能旗開得勝。”


    “戰場凶險,信高興不起來!”李信騎坐在馬背上,目不斜視。


    所有勇戰派代表,都是戰爭狂人的代名詞,說他們到了戰場上高興不起來,成蟜是不相信的。


    他知道李信的心思。


    成蟜身為正主,一臉輕鬆道:“本公子向來運氣都好,這一次一定也很好。”


    人都死了,還能穿越到秦國,成為政哥的好弟弟,這投胎的運氣放眼世界,誰敢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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