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嫪毐,自然而然就是招待熊顛了。


    老人家年紀大了,幹等了那麽久,這讓成蟜很不好意思。


    他主動出來,把熊顛請進了麻將室,並命人把麻將撤走。


    他擔心傾家蕩產,又上了年紀的熊顛,萬一想玩一局麻將,突然情緒激動噶了……


    不對啊!


    熊顛要是死了,讓利一成的事,不就不了了之了嗎?


    做人不能太無恥!


    最終,良心戰勝了貪心。


    兩個人麵對麵坐著,成蟜從懷裏拿出兩份一模一樣的合同。


    合同頂端寫著:大秦昌文君熊顛入股大秦連勝坊有限責任公司協議書。


    成蟜看著自己的傑作很是滿意,他把合同推到熊顛麵前:“表叔,你仔細看一下,沒有問題的話,在乙方位置簽個字,一式兩份,你一份我一份。


    從此以後,這連勝坊也是您的產業了。”


    這也,太順利了吧?!!


    熊顛目露驚奇,不敢相信,什麽時候成蟜這小子良心發現了?


    不對,他什麽時候有的良心?


    熊顛手指摩裟著輕微發黃,卻質地光潔,微微透光,卻不洇墨,看似絹帛,卻不是絹帛的合同,問道:“這不是絹帛?”


    “不是,是名為一種名為紙的新型書寫材料,表叔若是喜歡,小侄可以送你十張。”成蟜笑道。


    笑得像是個乖巧的晚輩,像是個孝敬長輩的好孩子。


    同時,眼角的餘光看向連勝坊外麵,發現沒有人靠近,這才鬆了口氣。


    有那麽一瞬間,熊顛竟然有些恍惚,成蟜是個好孩子?


    那隻是,偽裝!


    下一秒,熊顛就被合同上的條款,震驚到無以複加。


    他嘴角不受控製地抖動著:“第一條,連勝坊為秦國公子贏成蟜(下文稱甲方)個人獨資企業,初期投入六十萬金。大秦昌文君熊顛(下文稱乙方)投資六萬金,資金到位之日,甲方自願讓出一成股份(股份就是利)。”


    “第二條,甲方讓出股份,為乙方和李信共有。”


    “連勝坊耗資六十萬金,公子真敢說。”


    熊顛目光掃視了整個店鋪,一樓除了幾張桌子,和幾個單間,再加上一些簡單的花卉和裝飾器物,別說六十萬金,六百金都不一定用得完。


    不過,他不打算和成蟜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明眼人都知道,那六十萬金,是成蟜一筆一畫寫出來的。


    為的就是不多不少,剛好是六萬金的十倍,主打一個巧合。


    “公子耗資多少,本君無心過問,但是,第二條把李信帶上,這是為何?


    本君掏空家底湊出來的六萬金,和他有什麽關係嗎?”熊顛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李信,憤憤不已。


    不必多說,他已經怨恨上了這位前宮廷侍衛,現成蟜跟班。


    先入為主的想法,使得熊顛第一時間產生了錯覺,李信跟著成蟜時間太久,變得同質化了。


    簡稱,不要臉!


    他收回目光,看向成蟜,靜等著解釋。


    成蟜把胳膊擺在桌子上,抬手擋住嘴,神秘兮兮道:“李信跟我打賭,說表叔家中能夠湊出六萬金,他贏了,唯一的要求就是表叔的一成利,要有他的份。


    再怎麽說,沒有李信,表叔的六萬金還在府庫裏吃灰呢不是?


    把李信加上,這很合理!”


    我謝謝你,李信!


    如果眼神能殺人,熊顛的眼神一定是殯葬一條龍,幫李信安排的妥妥帖帖。


    而不遠處的李信,無視了熊顛怨恨的目光,看到成蟜衝著他笑,還傻乎乎地對笑起來。


    這一幕,被熊顛看在眼裏,更覺得李信做人太狂,還敢笑著挑釁他。


    但,為了闔府上下的衣食住行,熊顛忍了。


    他繼續往下閱覽,目光停留在第六條上,再次問道:“公子,這一條寫著,連勝坊若有債務,需要甲乙雙方根據所出實際金額占企業總投入比例為準,負擔各自應該承擔的部分。


    李信既然參與了分利,這裏,怎麽又沒有了他的名字?”


    “若有負債的話,表叔可以先墊付,然後再向他追收。


    至於他給不給,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我也不好插手。”成蟜化身正義,不偏不向道。


    熊顛是有苦難言,隻能忍氣吞聲。


    沒辦法,不忍六萬金的本錢,全完了。


    忍一忍,還有機會得到分利。


    他加快閱覽速度。


    從上到下,從第一頁到最後一頁,總共幾十條的條款。


    一條比一條觸目驚心,都像是在給熊顛挖坑,尤其是最後一條。


    他目光死死地盯著最後一頁,這一頁上麵,隻有一條條款,是最後一條,也是最簡短的一條。


    認下,從今往後,就要被成蟜往死裏坑,至於會不會被坑死,完全依賴成蟜那根本不存在的良心。


    若是不認下,要不了半年,府上就要開始裁減仆人,縮減用度,甚至出門,都沒有馬車可用。


    熊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目光呆滯地聽著胸腔處傳來的跳動聲,內心做著他有生以來,最艱難的掙紮。


    忽然,合同被他放在桌子上,開口道:“最後一條,上述條款,甲方享有絕對解釋權!


    這不就是說,這上麵的內容,公子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就算是胡說八道,也可以。”


    很明顯,熊顛的語氣已經變得不友善了。


    全憑那六萬金,在幫他壓製著怒火。


    “表叔說對了一半。”


    成蟜推了推合同,遞過去一支毛筆,看著熊顛那雙疑惑的眼睛,萬分真誠道:“等你寫下名字,按好手印。


    我拿著這份合同,進行引申解釋的話,不能叫胡說八道,而是言之有據。”


    這有什麽區別?


    換個詞,好聽一點兒而已。


    熊顛把毛筆放下,不情願地把合同翻過來,扣在桌子上,不耐道:“這樣太麻煩了,公子還是直接立個字據好了。”


    “眾所周知,我不學無術,不識字,不會寫字據,這合同是別人代筆的,我又不喜歡麻煩人,表叔還是簽了吧!”


    成蟜拿起合同,翻到最後一頁,指著乙方簽名欄,燦笑道:“簽在這兒,再按個手印,從今往後,您就是我親叔。


    叔叔你呀,是逃不掉的!”


    熊顛看著成蟜燦爛的笑容,眼底深處,有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掙紮。


    對上成蟜的眼睛,竟然除了清澈見底,就是天真單純,完全看不到一絲陰謀的痕跡。


    但,現實的困境,和壓的熊顛喘不過來氣的壓力,就是是最有力的辯駁。


    那雙眼睛,不可信。


    他堅持著最後的倔強,道:“公子,能不能去掉李信的名字?”


    “表叔,你糊塗啊!”


    成蟜突然一聲狗叫。


    ???


    為什麽會是狗叫?


    好吧,成蟜的行為,確實挺狗!


    熊顛冷不防被嚇了一跳,用了好一會兒來平複情緒。


    他把目光移到別處後,才有心思去聽成蟜接下來的話,“就算是你簽名的時候,沒有李信的名字,難道簽名後,就沒有李信的名字了嗎?


    雖說是一式兩份,可解釋權在我,表叔手裏的那份,是真是假,還不是我說了算?”


    “公子,還真是坦率,坑人害人都這麽坦誠布公。”


    熊顛苦笑道。


    “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不簽,公子打算怎麽做?”


    成蟜是個實誠人,並沒有在這件事上欺瞞熊顛,直言不諱道:“白得六萬金,還不用分出一成利,天大的喜事,值得喝一杯!”


    熊顛先是回頭看了看令人憎惡的李信,心裏的怒火蹭地一下跳了起來。


    理智讓他沒有發作出來,目光收回來,落在成蟜身上,看著他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既怨恨又無奈。


    誰家年輕人,這麽不講武德啊!


    恩將仇報不說,還把人往死裏坑。


    熊顛拿起毛筆,似有千鈞重,顫微微地在乙方簽字欄寫下自己的名字,並在名字上按下手印。


    想起某件往事,仍舊懊悔不已。


    熊顛歎息道:“如果有的選,那玉佩,我不會撿。”


    “表叔,你這是替人擋災,善有善報,時候未到。”


    成蟜隨意接著話茬,吹幹合同上墨跡,然後留給熊顛一份,另一份揣進懷裏。


    同時,又拿出一份全新的合同,回頭叫道:“李信,過來走個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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