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嬴成蟜,意圖謀害你的王兄,你可治罪?”


    鹹陽宮內,嬴政抓起麵前的一卷竹簡,就朝著嬉皮笑臉的成蟜扔了過去。


    成蟜動作誇張地往後跳了跳,避開扔過來的竹簡,確認不會有第二份竹簡飛過來,他才上前撿了起來,慢慢悠悠用袖子擦拭著竹簡上的灰塵,似有不服地說道:“臣弟說,第一批紙不好,讓王兄不要拿,你不聽非要拿!”


    說著說著,成蟜仰頭歎息一聲,無奈又無辜道:“現在,你捅破了紙,抓到了屎,就怪臣弟給你的紙不好,秦法裏可沒有寫,作為王上就可以隨便冤枉人!”


    成蟜不提還 好,提起此事,嬴政隻覺得雙頰發燙,上一次這麽丟人還是廁紙破了個洞的時候。


    好在,鹹陽宮內,隻有他和成蟜在,因為知道成蟜的風格,所以他提前就把所有人支走了,包括他最信任的趙高。


    但,防止外傳和抹不去的羞恥感是兩回事。


    一卷竹簡呼嘯而至,砸中成蟜的腹部,嬴政冰冷的聲音和腹部的疼痛,同時達到:“秦法是沒有寫,秦王可以冤枉他人,但是秦法也沒有寫,做兄長不能教訓弟弟!”


    這個時候的人,羞恥感都比較強烈,像是成蟜這樣沒臉沒皮的人少見。


    挨了一擊竹簡,成蟜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再開玩笑,就真的要被罰了,死罪不會有,但是活罪難逃更痛苦。


    成蟜忙從懷裏取出張嶄新的紙,捏住紙的邊緣抻了抻,發出沉悶粗糙的聲音,他嬉笑著來到嬴政旁邊,把那張嶄新的紙放到桌子上,介紹道:“這才是臣弟要獻給王兄的紙,完全可以替代絲帛和竹簡,之前那些紙質量差,不適合書寫,才被我拿到茅廁...咳咳...隻要王兄支持,這樣的紙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自從嬴政拿走那些廁紙,成嬌就一直防備著今天呢。


    在呂不韋的府上見到蒙恬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件事躲不過去。


    他轉身就跑,就是為了回家拿新紙。


    好在紙的製作,隻剩下最後一步了,韓老宦跟著他也學了兩手,回到家裏拿到新紙,也不等蒙恬找來,就先一步進了宮。


    四周的氣溫驟降,成蟜脊背縈繞著絲絲涼氣,他意識到脫口而出的話,很有可能會傷害到了政哥的自尊,輕咳兩聲,急忙轉變話題。


    可惜,一切還是晚了一步。


    嬴政站起來,抬腿就是一腳。


    要不是成蟜的反應敏捷,蛇皮走位,一個滑鏟躺在了嬴政的腳下,就被他踢中了。


    嬴政一腳踢空,看在親兄弟的份上,沒有補腳。


    但是,這親情似乎不多。


    嬴政一拳擊中成嬌的鼻梁,從他的手裏奪過那張紙,放在手心感受著它的質感,評價道:“粗糙不夠細膩,顏色發黃,還有進步空間。”


    聽到這話,成蟜真想給自己一巴掌,當初為了資金,他向嬴政誇下海口,畫了個大餅:不要萬金,不要千金,隻要百金,就可以得到潔白如玉的紙張,遠勝竹簡和絲帛,還比它們更加便宜。


    當時的餅,畫得太大太圓。


    以至於,嬴政完全是按照這個標準進行查收的。


    可是,成蟜的本心,就是為了保住菊花,製造出來能夠保護菊花的紙張就夠了。


    成嬌撐著地板站起來,向後昂著頭,一隻手捏進鼻孔,另一隻手拍打著額頭,翁聲道:“我把這個技術交給趙高,讓他在宮裏造紙,到時候王兄擦腚也好,書寫也好,想怎麽用,就怎麽用。


    最好是書寫,然後把省下來的帛書賞給臣弟。”


    嬴政把那張紙握在手心,將繡著龍紋的長袖一甩,扭頭走向一堆竹簡裏,嫌棄道:“一曰粗鄙,一曰無恥,全給你占了。”


    他的手在一堆竹簡上麵劃過,取出其中一份,拿到手裏,背在身後,晃了晃。


    成蟜懂事兒地上前接住竹簡,捏了捏鼻子,確認沒有流血後,低頭看了一眼竹簡上的封條,雙手握住竹簡,卻並沒有要打開的意思:“鄭國?不是早讓韓國滅了?他們這是想要我們秦國助其複國?”


    就這麽一個親弟弟,打死了就沒了!


    嬴政在心中默默地自我催眠,過了好一會兒,才恨鐵不成鋼道:“打開看,這兒沒外人!”


    “鄭國入秦,遊說秦國修建一條水渠,貫通涇水和洛水,寡人答應了。然此工程浩大,耗時多年,動用人力多達十萬人,錢財之物更是不計其數,至今尚未完工,又有消息說,他是韓國的間者,修渠是為了拖垮秦國,阻攔秦國東出。”


    成蟜竹簡剛打開沒一會兒,就又合上了,聽嬴政這麽說,他也想起來了。


    都江堰、鄭國渠、靈渠,被稱為秦國三大水利工程。


    都江堰是李冰父子在巴蜀地區修建的,澆灌天府之國,曆經幾千年還在使用。


    鄭國渠就是這位鄭國同誌修建的,也不怪成蟜一時間沒想起來,那竹簡外麵隻寫了鄭國二字,他平時又不關心秦國政事,還真沒想到會是這個鄭國。


    不管了,嬴政把這份竹簡拿給自己是什麽想法,先不說,一定不能讓他產生停止修建鄭國渠的想法。


    成蟜道:“我不懂王兄說的那些,我隻知道修渠是好事,修了渠,荒地有了水,就會變成良田,良田有了水渠的灌溉就會增產,既然是能夠為關中增加千裏沃野的好事,那麽這渠就該修。”


    “寡人會親自召見鄭國,看一看他是否值得信任,無論結果如何,修渠之事不能停,為了表示寡人的決心,你就代替寡人沿著水渠的線路巡視一趟,告訴國人,此渠必修!”嬴政難得沒有訓斥成蟜,滿懷欣慰地看著他。


    “不是,王兄的決心,王兄怎麽不親自去?!!我隻想在鹹陽吃喝玩樂,過上躺著也很愜意的生活。”成蟜把竹簡放回原位,連連擺手。


    代替秦王出巡,對其他人來說,是極大的榮譽。


    但,對成蟜來說,他一出生,就贏在了終點線上,代天出巡,可不就是閑著沒事找罪受。


    交通工具落後,道路也是坑坑窪窪,說不定去巡視的地方,還要翻山越嶺。


    為了鼓舞人心,或許還需要拿著工具,光著腳踩進水坑裏,在眾人的觀摩下,挖上幾下。


    成蟜搖搖頭,再次拒絕道:“我不去,在秦遊學的士子何其多,隻要王兄願意,一道詔書下去,想要代替你出巡的人,能從鹹陽宮,排到函穀關外。”


    “這是秦王詔,由不得你拒絕。”


    似是料到成蟜會有這麽一鬧,嬴政不屑一笑,拿出一份帛書:“此詔已張貼鹹陽內外,快馬通知沿路官府。”


    “你自己不聽勸,搶走了我的紙,現如今,竟還公報私仇,臉都不要了!”成蟜是真的沒有料到這一點兒,心中有氣沒處撒。


    秦統六國是天下大勢,他就是不代替嬴政出巡,逃出秦國,早晚也會被抓回來的。


    成蟜已經看到,嬴政站在六國地圖上,笑得合不攏嘴:餓的,餓的,都是餓的!


    堂堂秦王,居然不顧王者風範,使出這種強人所難的手段。


    “寡人是秦王,亦是你的兄長,讓你代我出巡,不能叫公報私仇,應該叫於公於私,合情合理!”出了心中的一口惡氣,看著成蟜的頹樣,嬴政有些得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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