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兆不知道王老夫人這是何意,卻還是老老實實答了,‘家父是潮州府一秀才,名喚李晁。’


    王老夫人還沒有開口,蘇逢春卻先問了,‘你為何姓伊?不應該姓李麽。’


    王隰和雖也疑惑,但卻不會如同蘇逢春這般直截了當的詢問,剛好趁著蘇逢春問了探知一二。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伊兆的身上。


    伊兆倒是臉色如常,大概這個問題已經被很多人問過,‘我前麵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都是從家父之姓。但是後來潮州府遭遇水災,哥哥姐姐都在那場災難之中喪生。在這之後,母親懷孕卻總不能平安生產。父親無法隻好找大師去看,說是家父的子孫宮已滿,若是還想有個孩子便隻能跟從母姓。’伊兆頓了頓才繼續說,‘後來父親大概也看開了,隻願孩子能平安降世,便是從母姓也好。’


    ‘所以我的伊是隨母姓。‘


    ‘哦,’蘇逢春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母親生養我的時候年歲已高,所以我也沒有兄弟姐妹。伶仃一人罷了。’


    蘇逢春卻有些感同身受,’我也沒有兄弟姐妹呢,不過現在隰和就是我的姐妹。‘說著蘇逢春看了一眼王隰和,卻見王隰和也在笑著看自己。


    蘇逢春笑彎了眉毛,眼中皎潔如月。


    王老夫人卻皺了眉毛,‘你母親姓伊?’


    ‘是。‘伊兆略略低頭表示認可和尊敬,卻略有遲疑,‘不知老夫人...這可有何說法?’


    ‘你母親可有姓名?‘


    ‘有。‘伊兆點了點頭,‘母親名為皎月。’


    王老夫人聽到伊兆這樣說臉上卻明顯有失望的神色,卻又有些不甘心,‘你..母親沒有旁的名字?’


    伊兆沉默了一下,思考了一陣才說,‘母親從前還有個小名,喚作箐箐。我並不知道是哪兩個字,隻是小的時候聽父親這樣稱呼過母親。’


    王老夫人聽到伊兆這樣說卻是一下子激動起來,撐著拐杖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果真叫箐箐?’


    ‘是。’伊兆點頭說,‘學生確定是這個名。’


    王老夫人兩步走到伊兆麵前,拉著伊兆的手問道,‘你母親可曾去過明州府?’


    伊兆麵上浮現出來茫然的神色,‘應是不曾。從我出生記事起,家就住在潮州府。期間未曾搬遷過,況且母親也從未提到過明州府,若是去過我應該是知道的。’


    王老夫人又久久端詳著伊兆的麵容,呼了一口氣,‘該不會錯。’


    ‘你母親的娘家,就是你外祖家你可知道在哪兒?’王老夫人若是猜得沒錯,伊兆應該是沒有外祖家才對,想到多年前的那一樁痛事,王老夫人也不免眼眶微熱。


    伊兆眼見王老夫人紅了眼眶,便知道這事兒不簡單,卻不知道如何安慰隻好如實回答,‘有,外祖家也在潮州府。‘


    說完這句話,王老夫人卻明顯的噎了一下,大概是有些意料之外。


    ‘不過,’伊兆看著王老夫人的反應如此,便更是如實告知,不敢有絲毫的隱瞞,‘外祖父和外祖母對母親並不好,動輒打罵。’雖然已經是經年舊事,但是伊兆提起來還是有些憤慨,‘所以我們並無來往。’


    伊兆歎了一口氣才繼續說,‘況且,母親容貌生得好。祖父祖母卻是相貌平平。’伊兆說到這裏又解釋,‘此話並不是學生胡說,我們村子裏有傳言說母親並非外祖家親生。’


    ‘不過這事兒並沒有證據,而且畢竟算是家務事...所以也隻是有傳言罷了。’


    王老夫人聽到這裏又重新激動起來,雙手顫抖著指著自己的右手虎口處的下方,‘這兒,你母親這兒可是有一顆小痣?’


    ‘沒有。‘伊兆否認了王老夫人的說法,卻又說,‘不過有一處疤痕。學生想,就算真的有,後天的那處疤痕也給掩蓋住了。’


    王老夫人問完了這些,似乎是確認了什麽,重重地拍了兩下伊兆的肩膀,隻說了三個字,


    ‘好好好。‘


    在座的眾人,除了王老夫人以外全部都聽得雲裏霧裏,甚至連伊兆自己回答了這些問題也是有些摸不到頭腦。


    若不是王石清楚自己是家裏的老大,而且後麵的兄弟姐妹都尚在,幾乎也要懷疑伊兆的母親跟自己家也有些關係了。


    但越是如此,王石便越是疑惑,‘娘,到底是什麽事兒?’


    王老夫人卻激動起來,淚水便從眼中流淌而下,拿著帕子輕輕擦拭。


    伊兆見狀連忙倒了一杯茶水,恭恭敬敬的端給王老夫人,輕聲道,‘老夫人喝茶。‘


    雖然王老夫人還沒有說話,但是看著這個反應,伊兆也明白大抵是跟自己有些關係。或許是跟自己母親的身世有關。伊兆其實非常不喜歡自己的外祖家,雖然見麵不多,但是伊兆很小的時候,曾見過母親的胳膊上布滿了陳年的傷痕,看起來像是燙傷或者是鞭傷,父親待母親極好,伊兆可以確定不是父親所為。


    大概伊兆四五歲的時候,曾經開口問過自己的母親。但是伊兆的母親隻是歎了一口氣,告訴他,‘都過去了。’雖然是這樣說,但是伊兆還記得當時母親眼中的痛苦和欲落的淚水。


    說不在意,隻是因為不願在意罷了。


    沒有人可以抹去曾經的傷害,不管過去了多久。


    傷痕隻會被傷者掩藏,但絕對不會被傷者遺忘。


    後來還是父親發現了伊兆追問母親這個事兒,拉著他到一旁悄悄跟伊兆說,母親曾經在家中過的很慘,外祖父動輒打罵母親。


    那時候伊兆才知道,母親那張和善愛笑的麵容下,藏著這樣沉重的過往。


    也怪不得,伊兆幼時頑劣的時候,母親從來沒有打罵過自己,甚至有時候父親要做做樣子訓斥他,都被母親攔下了。也是從那一天開始,伊兆明白母親的不容易,開始乖巧懂事起來。


    母親的那一條條傷痕,成就了伊兆的成長。


    伊兆也從那個時候明白,自己要強大來保護自己的母親。


    ...


    王老夫人依靠著王石哭了一會兒,才收起了情緒,跟伊兆說,‘傳聞大抵不錯,你母親非你外祖家親生。‘


    伊兆聽到王老夫人這樣說,幾乎是難掩激動的站了起來。猜測是一回兒事兒,雖然伊兆從前很不願意承認麵目貪婪的外祖和自己有血緣關係,但是卻不得不承認。這會兒聽到王老夫人說這話,幾乎是難以自持。


    ‘娘...’王石有些猶豫,‘這事兒非同小可。’


    王石的顧慮也有道理,若是沒有十成十的把握,這事兒便不能輕易開口。


    王老夫人卻拍了拍王石的手,暗示他放心,伸手指了指伊兆笑著說,‘這孩子,與他親生的外祖母長得一模一樣。’說著王老夫人卻又是有些動容,淚簌簌而下,‘特別是那鼻梁,簡直是一個模子出來的。‘


    ‘他母親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就是無福。五歲那年被奸人拐走下落不明。’說著這裏王老夫人又是落淚,‘所以我沒見過她母親長大的模樣。‘


    王老夫人顫顫巍巍的伸手比劃了一下,‘我最後一次見他母親,才這樣高。’王老夫人陷入了回憶,‘紮著兩個小辮子,一點都不怕生,脆生生地喊我小姨。‘


    伊兆激動起來,‘老夫人知道我母親小時候?’


    ‘見過,’王老夫人繼續說,‘你親外祖家在明州府,我與你親外祖母是閨中密友。’說著王老夫人又傷感起來,‘你母親出生的時候我還去送過金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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