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秉文似乎話中有話,蘇逢春自然而然地順著趙秉文的話問了下去,


    “嗬,“趙秉文輕笑了一聲,”因為他長得最高大粗壯。“


    “所以當時的工匠都不舍得將他拔出。“


    趙秉文撫摸著那樹幹,繼續緩緩地說,


    “後來先祖知道這個事兒以後,便下令將這棵樹留下。”


    趙秉文說完這些,轉過頭直視著蘇逢春,然後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


    “蘇姑娘明白嗎?”


    蘇逢春聽的是雲裏霧裏,不知道趙秉文到底想表達些什麽。


    總覺得他並不隻是在說一棵樹。


    不過蘇逢春思慮半晌,也沒有得出什麽結論,隻好老老實實地回答,


    “不明白。”


    趙秉文被蘇逢春這麽直截了當的回答說的愣了一下,然後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蘇姑娘真是,”


    蘇逢春嗯了一聲,抬起頭來。


    斑駁的陽光透過葉片映照在蘇逢春的麵目,恍若金光揮灑在那張可愛嬌嫩的臉蛋上,襯著她的黑色瞳仁格外的明亮。


    趙秉文恍惚了一下,卻不敢再看蘇逢春了。


    他輕咳一聲,壓下了心中的躁動。


    “什麽啊。”蘇逢春卻全然沒看出來趙秉文的異常,還在追問著。


    “嗯,”趙秉文隻好將話說完,“真可愛。”


    蘇逢春嘿嘿一笑,點了點頭。


    趙秉文卻繼續了剛才的話題,


    “嗯,說回海棠樹。”


    “我的意思是,”


    “隻有自身強大的人,才能屹立不倒。”


    “就如同這棵海棠。”


    一陣風吹來,海棠樹隨著風兒的裹挾沙沙作響,在蘇逢春的耳邊響徹。隨著風的吹拂,便有無數的花瓣撒落了下來。


    花瓣緩緩飄落,灑到了蘇逢春的烏黑的發間。


    黑和淺粉的映襯格外明顯,恍若黑夜裏明亮的星塵。


    又如同寂靜的深夜開出來的一朵傲然之花。


    那烏黑的發下,是少女稚嫩的臉龐,圓圓的臉蛋上麵盈滿了膠原蛋白,陽光灑落於此,似熟透的桃子一般等待人去采擷。


    趙秉文被眼前之景蠱惑,伸出了手。


    “三殿下?”


    蘇逢春看著趙秉文晦暗不明的眼神,卻驀然的有些害怕往後撤了撤,躲開了趙秉文伸來的手。


    趙秉文才如夢初醒一般,知道自己的動作有些僭越。


    他輕笑了一下,然後用手將蘇逢春頭上的花瓣掃落了。


    “這兒,”趙秉文說,“沾上了花瓣。”


    做完這個動作,他自然的收回了手。


    藏在袖子下的手,卻在隱隱顫抖。


    趙秉文深呼吸了幾口,才稍稍平穩了情緒。


    蘇逢春摸了摸自己的發髻,笑了一下,“哦,原來是這樣。“


    她又拍了拍自己的頭發,確保自己頭上沒有花瓣。


    蘇逢春笑了一下,“謝謝殿下。“


    趙秉文這會兒也不知道怎麽了,平日裏最是冷靜自持的他,這會兒卻有些控製不住自己去看蘇逢春。


    少女的臉龐明媚的像是初升的太陽,仿佛能照拂一切黑暗寂靜的地方。


    “嗯。“趙秉文回應,不敢再多說些什麽。


    “嗯,“蘇逢春開口,”不過呢。“


    蘇逢春開口,頓了頓才繼續將話說了下去,


    “我對這棵樹卻有不一樣的看法。“


    “蘇姑娘請講。“


    蘇逢春呃了一下,組織了一下語言,


    “殿下也許覺得這棵樹因為強大所以才留在了這裏。“


    “這是好事。“


    “因為殿下也許覺得,生存下來才是最要緊的。“


    蘇逢春說著,伸出手觸了觸海棠樹上麵的花葉,花瓣並不牢固,被蘇逢春輕輕一觸碰就落了下來。


    “我卻不這麽想。“


    蘇逢春望著那紛紛揚揚飄落的花瓣開口說。


    “哦?“


    趙秉文生了興趣,疑惑道,“那蘇姑娘如何想。“


    “不妨說來聽聽。“


    蘇逢春清了清嗓子,開口,


    “我認為他是孤獨的。“


    “這是為何?“趙秉文倒是沒有想到蘇逢春會這樣說,便順著話問了下去。


    “殿下想啊,當年的那些樹,隻餘下了這麽一棵。“


    “曾經在他身旁的,熟悉的都不在了。“


    “隻剩下他看著花開花落,卻無人分享。“


    “我的意思是,“蘇逢春歪了歪頭,似乎在想怎麽說才能將自己的意思表達的更為清楚,


    “如果我是這棵海棠樹。“


    “我寧願自己沒有那麽粗壯強大,可以跟其他的樹兒一同結束我的生命。“


    “殿下能明白嗎?“蘇逢春眨了眨眼睛,望著趙秉文。


    她聲音不大,“比起生存下去,我更在乎身邊的人還在不在。“


    “孤單的活下去,“蘇逢春搖了搖頭,”我沒有辦法接受。“


    趙秉文聽完蘇逢春說完,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在乎的人消失了,那麽生存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竟是這樣嗎?“趙秉文喃喃自語,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大概之前趙秉文從來沒有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也沒有人告訴他這麽一番話。


    事實上,這棵海棠樹的存在曾經給了趙秉文莫大的鼓勵和支持。


    因為他,所以趙秉文總是暗暗鼓勵自己,


    隻有足夠強大,才能活下去。


    獲得唯一活下去的機會。


    而他今天引得蘇逢春過來,也是想告訴蘇逢春這麽一番話。


    隻有強者,才有生存下去的權力。


    所以,人人都會向上爬。


    大概見趙秉文眉頭緊鎖,一臉深思的樣子,蘇逢春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話,又繼續解釋道,


    “當然啦,這隻是我自己的想法。“


    蘇逢春有些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大概殿下會覺得我這樣想很幼稚。”


    “是不是太沒有誌氣了些?”


    蘇逢春自嘲著,不過她惴惴了一會兒,還是繼續說,


    “不過我就是一個普通人嘛。”


    “唔,我師父說每個人的眼界和立場都是不一樣的,所以想的東西也不是很一樣。”


    “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蘇逢春認真地說,“自然想得要高遠些。


    蘇逢春絞盡腦汁的想要說些什麽讓趙秉文感到輕鬆些,


    她撓了撓頭發,繼續開口說,


    “不過我沒什麽遠大誌向啦,”


    蘇逢春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笑著說,


    “我的夢想就是,能在有限的生命裏幫助更多的人。”


    “如果有一個人因為我,生活有了改變。”


    蘇逢春說了這裏,頓了一下,


    “那麽就是值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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