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爺子將拐杖放到一側,靠著椅背安靜了會,片刻,那帶著渾濁的聲音,輕聲道,“本來打算,送你出國留學的——”


    他說著,明顯瞧見外孫瞬間沉斂下去的表情,不由哼了聲,“但你都有女朋友了,要陪人家小姑娘外公也懂,哼,我哪能幹得出讓你倆異國戀這麽缺德的事?”


    聞言,程厲野很快笑了,懶洋洋回一句,“外公,沒想到您還挺明事理。”


    老爺子覷他一眼,“在你眼中,外公以前的形象,是不是一直就是個迂腐固執的小老頭?”


    “不是。”


    程厲野想了想,掀唇,又不緊不慢補充一句,“就除了,偶爾有點叛逆。”


    聽聞這話,楚老爺子簡直要氣笑,“我這一把年紀了,叛逆什麽叛逆!你這混小子,會不會用詞?”


    自他醒來開始,“叛逆”這個詞就沒從那混小子嘴裏停過!


    “你看你,又激動了吧。”程厲野唉了聲,“小心身體啊外公,來來,我給您順下背。”


    楚老爺子:“……”


    他幹脆一閉眼,懶得搭理他了。


    ……


    另一邊


    黎舒昭等人跟著救援隊,連續幾日的搜尋,在那片地方又救出了幾個幸存者。


    這幾天,他們都留在這裏,風餐露宿,跟著那些戰士一起救人,累了就地躺一會,餓了隨口吃點麵包餅幹,渴了暫時沒水時,就舀點山泉喝下。


    黎舒昭並不覺得自己辛苦,那些曆經多日竭盡全力拚命還在行動的救援隊員們,這些從各個地方調派來的人民子弟兵,才是最累的,救援過程甚至還不忘保護他們。


    黎舒昭穿著一身防風衣,長褲,登山鞋,戴著安全帽,臉灰撲撲的,連衣服都沾染了不少泥塵,今天已經進山三四個小時了。


    這裏根本沒有信號,又是地處西南山區極其偏僻的山林裏,通訊設備和搜尋設備也有限。


    找人的難度顯然增加了。


    根據救援隊長的分析和描述,他們推測黎勁延所帶領的小隊,多半是意外掉進什麽洞窟裏,也發不出任何信號,一時無法脫身,所以才找不到人。


    他們相信大家都還活著。


    黎舒昭走得累了,這會坐在一塊大石前,她舔了舔唇,大概是有些缺水,女孩唇角幹裂,皮膚也挺幹燥。


    這時


    一道陰影擋住她的視野。


    緊接著,一瓶礦泉水遞了過來。


    黎舒昭揚起腦袋,半眯著眼,很快看清眼前的人,是顧閆雋。


    她目光往下,又瞥了眼他遞過來的水,搖搖頭,平靜說道,“不用。”


    顧閆雋抿了抿嘴,在她旁邊坐下,他側頭看了她一眼,女孩白淨漂亮的臉蛋,此刻沾著灰土,看上去髒兮兮的,連纖長卷翹的睫毛都繾上灰塵,卻絲毫瞧不出半分狼狽的姿態。


    他見她額前細密汗珠,沉默幾秒,從兜裏掏出了一包紙巾,遞過去,“先擦擦汗吧。”


    “不用。”


    顧閆雋指尖一頓,最終收了回去。


    他又道,“很累的話,要不你跟人先回去吧?找人的事,本來不需要你一個女孩子來受苦。”


    “我沒那麽矯情。”


    顧閆雋愣了愣。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發現,他似乎一點兒也不了解,這個曾經總是跟在他屁股後麵,赤誠熱烈說著喜歡自己的姑娘。


    他好像從來沒認真關注過她。


    明明是千金大小姐,黎舒昭卻一點兒都不嬌氣,整整三天,風餐露宿,風塵仆仆地找人,他沒聽她喊過一句苦。


    “顧閆雋。”


    大概是沉默的時間太久,讓氣氛變得有些怪異,黎舒昭主動問起話,“你來這裏,也是有要找的人?”


    “嗯,我堂姐那會恰好來這邊地質考察,最後卻失聯,本來我父母是不允許我過來的,但我很擔心,所以,就想過來看看情況。但我沒想到,你也是來找人的。”


    “嗯。”黎舒昭望著不遠處的山石,輕聲,“我三哥在救援過程中,也失聯了。”


    顧閆雋沉默一會,恍惚了片刻,“或許……我堂姐,目前正在跟你那位三哥被困在同一地方,也說不定。”


    來之前,抱著忐忑擔憂的心情,一直想著一定會沒事的,不會有事的。


    但他心情始終無法安定下來。


    可如今,不知怎麽的,顧閆雋忽然又有了盼頭。他寧願相信堂姐沒事,隻是被困住了,並沒出什麽意外。


    他隻想盡力,跟著救援隊一起,去找到她,找到那些同樣被困住的人。


    黎舒昭:“或許吧。”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幾分鍾的休息時間,很快過去。


    派出來搜尋的有兩支小隊,一共十人,黎寒驍在另一小隊,離開前千叮萬囑讓凜好好保護他妹妹。


    凜見時間差不多了,從地上站了起來,回到黎舒昭身邊,男人從懷裏掏出一瓶水遞過去,“小姐,先潤潤唇。”


    黎舒昭見他神情緊繃,倒也沒推拒,接過喝了兩口,便又遞回去,“走吧,凜。”


    旁邊


    顧閆雋看了看自己手中這瓶水,嘴巴翕動了下,最終隻是微微扯唇,自嘲一笑,很快便也收斂起情緒,跟著隊伍繼續找人去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


    走在最前方的一小隊長忽然揚手,“停!”


    他蹲下身,像在觀察路麵,似乎發現了一些陌生的鞋印。


    “有了!”


    “這些鞋印深淺不一,連碼數都不相同,能猜測有數人到過這裏,我們在附近找找,或許能找到什麽其他線索也說不定。”


    很快,幾人分散開,仔細去查看下有沒有什麽線索。


    這邊太偏僻了,又沒有日頭,連方向都不好辨認。


    黎舒昭不知不覺走到一棵樹旁,她眼尖,像是看到什麽,不由眯了眯眼,這會喊了聲,“隊長!這裏好像,有新發現。”


    聞言


    幾人都大步走過去。


    定睛一看,發現那棵樹的樹幹上,刻著很明顯的一個指向箭頭。


    “這裏也有發現,是個指向箭頭!”


    前方忽然也有人喊。


    眾人一下便燃起希望。


    小隊長當機立斷,“大家多留意下路過時的樹幹,石頭,或者地麵等等,有新發現立刻匯報!這些一定是幸存者或失聯小隊留下的信號,或許他們曾迷失徘徊在這裏,我們順著箭頭再去找找!”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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