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痕是在晚上過來的,點了一杯咖啡,將訊環的信息通知全部關閉掉,然後便一直在這裏坐到了深夜。


    他就這麽遠遠看著她。


    季璃書依舊是穿著那套灰黑色的戶外衝鋒衣,頭上戴著一個黑色的鴨舌帽,將一張花顏月貌的臉全都遮住。


    他看著她悠閑地坐在那,一會兒看看書,一會兒閉目養神,一會兒發發呆……


    模樣悠然愜意極了。


    等到夜深了,她便收拾收拾書店,關了門。


    星玦手裏抱著一頭雪白的寵物,在路燈下等著她。


    兩人並肩而行,有說有笑。


    這一幅畫麵,溫馨極了。


    看得雲痕眼角生疼,他心裏莫名壓抑,好似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將他的心髒包裹,每跳動一次就收緊一分。


    雲痕深呼了一口氣,卻沒能讓壓抑的心情緩解分毫。


    以後,他也就隻能這樣遠遠地看看她。


    似乎也很好。


    他是該知足的……


    咖啡店的店員戰戰兢兢,要打烊了,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催這位客人離開。


    人型的雲痕,一身肌肉虯結,體型上就給人強大的壓迫感,再加上不怒自威的臉,給人的感覺凶狠而難以靠近。


    可他望向對麵書店的雙眸,卻深邃如湖水,盛滿深情,滿滿當當,似欲溢出來般。時不時嘴角還會勾起一絲寵溺至極的淺笑,接著嘴角的弧度又會逐漸變得苦澀。


    ——


    今日,長空守店,季璃書便離開得早。


    她再次路過街邊的那家琴行,駐足在窗前觀望了一會,踏步走了進去。


    她一身人妖獸的裝扮,以至於進了店門,都沒有店員上來招呼一聲。


    大家心照不宣地認定,人妖獸,幾乎都是窮人。


    季璃書雖然不是人妖獸,可她確實……窮。


    她走近那一架她盯了許多天的純白三角鋼琴,旁邊立著的牌子上標注了,歡迎體驗。


    季璃書落座,正想試一試音色。


    旁邊突然伸出來一隻手,粗魯地抓住了季璃書的右手。


    “你幹什麽!”


    琴行裏唯一的一個獸人店員對著她橫眉豎眼,語氣也是十分無禮。


    季璃書一把甩開對方的手,眉頭皺起。


    “試琴。”


    店員趾高氣昂:“這個不能隨便試的。”


    季璃書:“上麵寫著,歡迎體驗。”


    “那也不是給你這種人用的。”


    季璃書側頭,目光涼涼地落在他的身上:“那是給哪種人用的?”


    店員嗤笑:“你買得起嗎?萬一壞了,把你賣了也賠不起的。”


    季璃書麵無表情:“我買不買,要試了才決定。”


    這時,店裏又進來了兩位穿著講究,看起來就十分上檔次的有錢人,獸人店員便沒再與季璃書掰扯,掛上一副討好的笑湊上前,招呼別人去了。


    季璃書試彈了一曲。


    鋼琴的音色很好,比長空書店裏那台破鋼琴,好太多了。她很喜歡,眼底不免帶了一絲絲欣喜。


    側頭,目光落在旁邊的價格牌上,五十萬星際幣。


    季璃書一時覺得有些許為難。


    之前長空賣掉一批雌息素膠囊,分了她一點分成,可是要湊齊五十萬,還差挺多。


    隻能暫且別想了。


    季璃書垂下眼簾,起身便準備離開。


    可她還未走到琴行門口,就被店員高聲叫住。


    “誒……等等。”


    季璃書腳步頓了頓,回頭望向店員。


    “你趁我不注意,都幹了什麽?”


    那聲音像是從鼻子裏使勁哼出來的,帶著濃濃的嫌惡。


    季璃書沒什麽反應:“……”


    店員指著旁邊一架烏黑的鋼琴,那不是季璃書剛才試用的那一架。


    “這台鋼琴音板上的碼橋斷了一根。”店員狹長的眼睛怒瞪著季璃書,帶著質問的語氣。


    季璃書便明白了過來。


    她淡淡道:“我連碰都沒碰。”


    店員強橫道:“這屋子裏除了你就是我,這不是你弄的,還能是誰弄的?”


    季璃書轉過身,正麵對向店員,泰然自若道——


    “我不確定是誰弄的,但是我確定你在誣陷我。”


    獸人店員被季璃書無所謂的態度,激得怒火湧上頭,他大步跨上前,粗魯地拉扯著季璃書的肩膀。


    下一秒,季璃書動作靈活而迅速地避開他的拉扯,反手拉過他的手臂,一個過肩摔將他撂倒在地。


    獸人店員毫無防備,他看她是個人妖獸,武力值或許連a階都沒有,於是他根本就沒有將季璃書放在眼裏,他氣勢洶洶地上前就是想去給她一頓教訓,威懾威懾對方。


    卻不曾想到,這個人妖獸的動作如此快速,快到他防備不及,就被她撂倒在地。。


    對麵二樓咖啡廳的落地窗前,那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起身,在咖啡店員驚訝地注視下,以閃電般的速度,朝著樓下狂奔而去。


    琴行的店員見他打也打不過季璃書,於是便叫來了大樓裏的安防員。


    “她毀壞了我們琴行的財物,拒不賠償,還態度十分囂張,動手打人。”


    店員怒氣衝衝地指著季璃書,一頓控訴。


    事實上,那架黑色的三角鋼琴,是店員自己不小心弄壞的,琴行店裏來的都是些有錢人,有權有勢武力值都不低,他正愁找不到背鍋的人,正巧……季璃書就上門了。於是,他便想要誣陷嫁禍季璃書。


    雲痕本不應該出現在她麵前的,但他實在看不得她被一群身高體壯的獸人,像審罪犯一般將她團團圍住,如此欺負她。


    “多少錢?我來賠。”


    琴行的門開了,耳邊突然響起一道渾厚而磁性的聲音。


    季璃書抬眸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男人,一時有些意外。


    雲痕看起來似乎趕得有些急,濃濃的兩道眉毛稍稍蹙緊,額上滲出些汗珠,飽滿的前額承著燈光似在發亮,散亂而不覺得粗野的頭發披散在上麵。


    雲痕一進門,視線便落在了季璃書身上,打量了幾眼,隨後便側頭冷眼盯著那名獸人店員:“但是,你必須給我將監控調出來。”


    雲痕身上穿了件黑色襯衫,領口因為奔跑而有些散亂,薄薄的襯衫遮不住他渾身結實的肌肉,他的氣場本就偏冷,再加上此刻他眉心緊蹙,雙目含威,壓迫感更強烈。


    店員自然是不肯交出監控的,否則,就暴露自己誣陷季璃書的事實了。他也就是看季璃書不過是個沒有武力值的人妖獸,才想著訛一筆錢也好,也沒說非得要她賠償整架鋼琴的錢。


    可此刻,雲痕渾身凶神惡煞的氣勢,武力值也無法探測,看著就滲人。


    誰知道,就這麽個人妖獸,竟然有個這麽厲害的靠山。


    獸人店員隻好自認倒黴,陪著笑想送佛,“可能是有什麽誤會,我再去查查監控,二位好走,抱歉了……”


    雲痕冷目盯了他一眼,沒理他,又看向季璃書,“他誣陷你,你想如何?”


    店員嚷嚷:“都說了不怪他了……”


    雲痕一個怒視,店員瞬間不敢出聲了。


    季璃書也不想多與陌生人糾纏,如果雲痕沒有出現,她或許直接將在場的人全都撂倒,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


    能動手就別動嘴。


    她最不喜歡……浪費嘴皮子。


    她看著雲痕,道:“我也揍了他。”所以,扯平了。


    獸人店員悻悻地撇了撇嘴。


    雲痕:“你看上了什麽?喜歡就買。”


    季璃書一直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無欲無求的姿態,難得她看上了那架鋼琴。


    “不必。”季璃書淡淡說了句,便轉身離開。


    店員憤憤不平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用著極低的聲音吐槽:“沒錢就少出來晃悠……”


    雲痕自己是不在意外人的這些話的,可他聽不得他人詆毀季璃書,哪怕一句。


    他一把揪住獸人店員的衣領,威懾道:“嘴巴給我放客氣點!”


    季璃書本沒有聽見店員說什麽,但她見雲痕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便也能猜到幾分。


    她不以為意,“他說的沒錯,我沒錢,現在買不起。”


    說完,便直接走出了琴行。


    雲痕大步跟了出來。


    他冷峻的麵容有些不自然,“抱歉,我不知道星……”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不知道你沒錢買。”


    天知道,他有多想買下來送給她。


    可他沒這個資格……


    該死的星玦,他怎麽敢讓季璃書過這種日子!


    雲痕冷沉的眼底一瞬間波瀾起伏,一種說不出的心疼,在他的心底翻滾。他眉心皺得更厲害,唇瓣用力地抿了抿。


    緊接著,他大步轉身離開了,連聲“再見”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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