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雲凱雙眸裏的怨恨逐漸平複,取而代之的是一縷懊悔之意。


    他單手覆上眉間,身子往後仰開。


    ……下意識地想要回避雲痕的問題。


    “是不是?”對方卻堅持問到底。


    雲凱不敢直視雲痕的眼睛,卻隻得低聲承認:“是……”


    他一開始要殺的,是星玦的女人。


    雲痕眼中陡然升起一股憤怒,像是被踩到了痛點:“你瘋了嗎?她隻是個人類。就算你想對付星玦,也絕不可以用這樣的方式。”


    雲凱始終低垂著頭,事到如今,他沒有資格為自己狡辯任何一句,他確實打算殺了星玦的女人。


    可他心裏很清楚,這個人是……季璃書。


    他想……


    他已經下不去手了。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和金獅一族的人,有什麽區別?”雲痕聲音冷冷的。


    雲凱麵露愧色,沉默不語。


    二人靜默良久……


    雲痕猶豫了許久,閉了閉眼,又睜開,眼波無瀾。


    他開口緩緩道:“你走吧,離開特裏亞爾。”


    聞言,雲凱便抬頭看向他,露出茫然的神情。


    “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雲痕麵無表情地繼續說道,“我會去平息星玦和青涯的怒火,讓他們不再追殺你。從此以後,你與特裏亞爾也再無任何瓜葛。”


    雲凱愣了幾秒,才有了反應:“你要怎麽幫我?”


    “我會將季璃書交給他們,而且,是我救了她,我會以此為條件,換他們不再追究你的過錯。”


    說完這一句話,雲痕感覺身體裏麵像是缺少了一樣東西,仿佛被取走了所有的力量,他緊緊攥著拳頭,控製著呼吸。


    雲凱雙眸微亮:“人真的在你手上?”


    嘴角勾起一絲慶幸的笑意,可他想起雲痕的決定,便開始著急。


    “你要交給星玦?”


    “不可以!”雲凱突然拔高了聲調。


    雲痕麵容沉冷的可怖,“你還想怎樣?”


    若是為了一個季璃書,使得星玦和青涯同時聯手對付特裏亞爾統治政府,那接下來,整個特裏亞爾的民眾都將遭遇無妄之災。


    雲痕作為特裏亞爾最高的統領,他決不允許此事發生。


    雲凱呼吸有些急促,他妄圖勸說雲痕:“隻要季璃書在我們手上,她便是可以用來威脅星玦最大的籌碼,逼迫他交出星火集團尖端武器的機密資料,迫使他答應永遠屈服於統治政府之下。”


    還有一個原因,雲凱不想說出來。


    一旦將季璃書交給了他們,那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雲痕目光幽幽地望著雲凱,一雙漆黑的眼眸顯得沉寂駭人,透著一股子冷冽肅殺之色,令人難以捉摸。


    雲痕輕輕轉了轉手腕,緩緩開口:“看來你還不是很清楚,你都對她做了些什麽……”


    雲凱陰狠的神情頓時一收,一抹慌亂浮現。


    “我見到她的時候,我的車差點撞上了她,她渾身都是血,快要缺氧窒息而亡。胸口斷了兩根肋骨,後背縫合了數十針,內傷嚴重,失血過多,足足昏迷了兩天兩夜……”


    雲凱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的眼神閃躲。


    “你還想拿她來當籌碼,威脅星玦嗎?”雲痕語氣淡淡的,“或者說……”


    “你覺得,她還會接受你?”


    “你有這個資格嗎?”


    雲痕輕描淡寫的三言兩語,便令雲凱直接慌了神,他連裝鎮定都裝不下去了。


    “不!哥!就算是窮凶極惡的罪犯,不也有一次贖罪的機會嗎?”


    他晦暗的心思被赤裸裸的揭穿。


    “你把她交給我,我以獸人的名譽發誓,我絕不會再傷害她的,我保證!”


    獸人的名譽,在崇尚武力值的獸人世界,是極為看重的東西。


    可哪怕如此,雲痕依舊不為所動。


    雲凱神色惶恐不安,語氣帶著一絲乞求:“或者,你讓我見見她,我還有話沒和她說清楚……”


    “夠了!”雲痕厲聲嗬斥。


    他的眸色黯淡的像是灑了一層灰,黑如點漆的深色之中,滿是冰冷。


    雲痕怒目橫眉,厲聲道:“雲凱,不屬於你的東西,就別肖想了!不論是星火集團,還是別的……”


    說罷,雲痕便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坐上駕駛座,雲痕便忍不住閉起了雙眼,妄圖遮掩滿目的情緒。


    他雙手緊握成拳,手背上經絡勃起,似壓抑,似憤恨。


    他感覺渾身冰冷,周身疼痛,可這痛他不是早就習慣了嗎?成為4s等階的獸人,每日每夜都要承受這樣的痛苦。


    時間不會消磨痛苦,它隻是讓人習慣了痛苦。


    為何這一刻,這痛無法忍受了?難道是因為在她身邊待了幾天,被安撫得上癮了?


    雲痕緩緩睜開雙眸,滿目空洞。


    他木訥地自言自語:“這可不行……”


    他最後留給雲凱的話,既是告誡雲凱,又何嚐不是在……告誡自己。


    他包庇雲凱,與星玦和青涯的仇恨已經結下,他們是不可能會接受自己的。他拿季璃書當做籌碼去做交易,沒有資格的人何止是雲凱,他也沒有資格……


    季璃書不會屬於雲凱,卻也絕不會屬於他雲痕!


    ——


    那雙深邃的眼睛,猶如深不見底的潭水,充滿了悲痛與決絕。


    雲痕直接撥通了星玦的私人訊話,對麵不過三秒便接了起來。


    “將全城的雇傭兵全部撤下,我會將季璃書給你送回去。”雲痕沉聲開口。


    “明天,你會見到她的。”


    說完這一句,雲痕內心毫無波瀾。


    一汪死水,何來波瀾……


    對麵傳來星玦急切的聲音:“不行!就現在!我要見到她!”


    雲痕聲調冷了幾分:“這不是詢問,而是通知。”


    說罷,他便直接切斷了訊話。


    雲痕十分清楚,他必須盡快交出季璃書,還給星玦,隻有這樣,雲凱才可能有一條活路。


    他什麽都不求了,隻剩最後一點點私心。


    最後一天,隻要再多一天,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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