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家都到齊了,現在我們開會。”


    華禮偉將兩名死者的照片放在白板上,“經過這幾天的調查,初步判定這是一起有預謀的殺人案,法醫在單如珍和裴兆安的身體裏檢測出了氯硝西泮殘留物,一種安眠藥的成分,同時在附近海域搜尋到空酒瓶,檢驗後有兩名死者的指紋。”


    “在裴兆安的工作室發現有這種酒,推測應該是裴兆安帶過去的,因為在海裏浸泡太久無法檢測,但不排除藥被下在酒裏。”


    “另外已經確定了兩名死者是正在交往中的關係,單如珍找員工開了遊艇出來,據員工口述,離開之前並沒有看到其他人來,所以單如珍應該是特地為了和裴兆安出來約會的。”


    “遊艇有漏油的現象,判斷是因為漏油引起的爆炸,裴兆安距離發動機和漏油的供油管很近,所以屍體破壞更嚴重。”


    “目前存在兩種可能,一是裴兆安下了藥並引起了爆炸,據我們調查,單如珠一直想公開關係,但是裴兆安似乎有顧慮。老莫,這條線你負責跟,帶著小明他們,最重要的是調查清楚裴兆安在顧慮什麽,可能是殺人動機。“


    “第二個可能就是,凶手另有其人,鑒於裴家和單家的仇家都不少,查起來可能有點困難,這條線溫存你帶幾個人查一下。”


    嚴明明看了溫存一眼,顯然很不服氣,但礙於華禮偉在,脾氣不好發作。


    從表麵看,裴兆安這條線證據鏈更完整,理應更好查,但正因為該查的證據都查了,很難有新發現,老莫等人一下就步入了僵局。


    “據裴二太太說的,裴兆南和單如珍的事是老大家自己定的,詳細的他們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對裴兆安和單如珠交往沒有絲毫影響,反而因為裴兆安沉默寡言,不善交際,裴二太太還希望他早點帶個女朋友回家。”


    嚴明明把兩人交往的事情告訴了裴二太太,除了傷心,並沒有表現出其他異常。


    “確實說不通,就算老大家的事情談崩了,要反對也是單成均反對,這位的個性可沒裴家那麽好拿捏。”莫時有摸著下巴毫無頭緒。


    一旁的何家誠沉默著,沒有發表任何看法。


    再說連夜出逃的單如珍跟著郝宗傑在海邊漁村租了間屋,跑車則放在不遠處的停車場寄存,寬大的遮陽布蓋得嚴嚴實實,總算沒那麽顯眼了。


    他們匆忙到這兒,要不是郝宗傑的朋友幫忙,連個正經落腳的地都沒有,租金隻付了一個月,年輕人對於未來的生活毫無安排,隻知道走一步算一步了事。


    單如珍愣愣地看著傳呼機,那天晚上剛出門她就後悔了,但想到爸爸罵郝宗傑的那些話,心裏又氣不過,若是投降了,不是說明自己眼光太差,還是個軟骨頭嘛。


    現如今平靜下來,想到死去的二姐,還有在外麵出差沒有回來的大姐,家裏隻留了爸爸一個人,該多孤單。


    她拿著傳呼機仿佛下定了決心,剛想出門就被巨大的聲音嚇了一跳,老式的熱水壺內膽爆炸了,碎片碎了一地。


    郝宗傑聽到動靜趕緊跑來,將驚魂未定的女孩拉到一邊,關切地問,“怎麽了?哪裏受傷了?”


    單如珍就像炸了毛的小貓鑽進郝宗傑的懷裏,邊哭邊說,“我想回個消息給爸爸,我擔心他……”


    郝宗傑在地上看了一圈,發現摔壞的傳呼機,撿了起來安慰道,“明天我拿去修理店,修好你就打給你爸爸,讓他來接你吧,或者我送你回去,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一家人還是要在一起比較好。”


    “可是你……”


    “別擔心我,等你回家了,這邊的房子我就退掉,警署那邊請的假也快結束了,再請下去恐怕就要扣光工資了。”郝宗傑裝作輕鬆地笑了笑,他知道兩人差距太大,自己給不了單如珍好的生活,隻能盡量不耽誤她。


    單如珍沒想那麽多,點點頭擦幹了眼淚,這些日子她一直睡不安穩,既擔心爸爸,又擔心郝宗傑,以至心力交瘁,時常失眠。


    第二天一早,郝宗傑將傳呼機送到維修店,然後接到警署通知有突發情況,買了幾天的食物放在住處就告別了單如珍。


    春雨貴如油,連著幾日的幹燥引起了山火,上司擔心控製不住,威脅到山下的村民,便抽調了部分警力去協助消防,郝宗傑既無背景,又在休假,是警署的“閑人”,就被叫過去當苦力了。


    等山火撲滅,已是兩天後,郝宗傑灰頭土臉地回了住處,剛走到村口,就看到寶藍色的跑車甩了車屁股,揚起一路灰。


    手上的燒鵝落了地,郝宗傑發瘋似地跑回去,屋子裏外空無一人,他又原路返回追出去,這下連車屁股都看不到了。


    “如珍……”他盯著沒有目的的遠方,明白她大概是不想等了。


    重案組的小組會議上,莫時有列舉了一些可疑之處。


    “經過這幾天的調查,我們覺得有以下幾點比較可疑的地方。第一點,裴家的情況比較特殊,雖然是一大家子,但是老大老二老三基本上都各過各的,裴老二的家庭情況很簡單,交談之中,我們覺得裴兆安不肯公開戀情的壓力應該不是來自父母。”


    “第二點,氯硝西泮是處方藥,我們調查了裴家所有人的就醫記錄,沒有人配過安眠藥,裴兆安的身體更是健康,他每年做體檢包括法醫的屍檢都未發現長期服用安眠藥的跡象,所以安眠藥的來源很可疑。”


    “第三點,裴家屬於傳統老式的家庭,但是近幾年裴永紳似乎對於繼承人的問題感到有些困擾,根據他的秘書和公司下屬的說法,幾個兒子都資質平庸,孫子倒是各有各的優點,裴兆南善於交際,打理生意更是不再話下,裴兆安專注匠人技術,自小得了裴永紳真傳,就連裴老三家的兒子、外麵的私生子,都有自己賺錢的手段,所以因為繼承權殺人也是有可能的。”


    華禮偉接了個電話匆匆出去,片刻之後推開門重重敲了幾下。


    “各位,單成均死了,手上的事都放放,跟我出警。”


    離單家十多公裏的觀音山屬於未開發的區域,平時白天風景不錯,到了晚上因為設施不健全幾乎沒人來,單成均的屍體就在山腳下被發現,報案人遛狗經過,因為狗突然躁動直接跑了過去。


    路邊雜草叢生,兩側圍欄損毀,單成均的屍體就臉朝下趴在草叢裏,看樣子是出了車禍,被撞過來的。


    經法醫鑒定,死亡時間在24-48小時內,大腿及腹部有明顯撞擊傷,腹部內髒破裂,是造成死亡的主要原因。


    “封鎖消息了沒。”華禮偉匆匆趕到,看著路邊的狀況,心裏一陣煩躁。


    “屍體是下午發現的,有人死的事情已經傳出去了,但是記者應該還不知道死的是單成均。”溫存一下車就跟現場警察了解了情況,附近人煙稀少,但是因為在野外,屍體也受到了汙染。


    華禮偉轉了個身,發現有個牽著狗的人在張望,看樣子屍體就是他發現的,故意揮了揮手召集組員擋住那人的視線,壓低了聲音。


    “看好那個人,單成均的死訊能瞞多久瞞多久。”


    “華sir,恐怕瞞不了多久,明天單成均跟規劃署有個簽約儀式。”嚴明明塞過去一份當天的報紙,頭條就是單成均準備簽約的事情。


    華禮偉覺得腦子嗡嗡的,看了看目擊者,又看了看屍體,下定決心道,“規劃署那邊我會解決,你們盡力瞞好就是,單成均一死,不知道又要產生多大影響了。”


    警戒線外,何家誠百無聊賴地觀察四周的情況,並沒發現什麽可疑的,看到華禮偉獨自一人出來,立即跟了上去。


    “華sir……”


    “何家誠,你怎麽在這裏?算了跟我一起走吧。”華禮偉自顧自說話,還沒等何家誠反應過來就被推上了車。


    “華sir我們這是去哪兒啊。”


    “別多問,跟著就是了。”華禮偉根本沒有這個耐心解釋。


    警車徑自開到規劃署,路上華禮偉已經聯係了所有能聯係的上司,眼下正在會議廳內商量,何家誠則被布置任務,聯係單如寶的助理。


    所幸的是單如寶早就買了機票,今晚飛機就能到達香港,華禮偉正在說服規劃署的署長,讓單如寶出席明天的簽約儀式,對外也可以暫時掩人耳目。


    大門打開,裏麵還在討論,華禮偉先遛了出來,給了個眼色,“怎麽樣,單如寶那邊通知到了嗎?”


    “通知了,是她助理接的電話,單小姐今晚的飛機,助理還說上飛機之前單小姐吩咐要是有警察打來電話,讓我們聯係一下她妹妹,這幾天她一直聯係不上,擔心出了什麽事。”


    華禮偉聽了馬上撥通電話,“喂,小明?之前做筆錄是不是有單家的座機還有單如珍的聯係方式,你聯絡一下,確認單如珍安不安全。”


    又轉頭對何家誠說,“你現在去單家看單如珍有沒有事,記得小心一點。”


    “華sir你是擔心這兩起案子都是針對單家的?”


    “我也不願意這樣想,”華禮偉歎了一口氣,“但是單家連死了三個人,萬一再有人出事……單如寶的航班號發給我,機場也要派人看著。”


    “是。”


    嚴明明先給單如珍的傳呼機發了消息,發現無人回應,又打了單家的座機,這回接聽倒是很快。


    “喂?”


    電話那頭傳來男聲,令人措手不及。


    “喂,你好,我是之前到單家調查的警察,請問你是?”


    “是嚴警官嗎?”電話那頭頓了頓,“我是裴兆南。”


    嚴明明反應過來,聽聲音確實耳熟,“哦裴先生你也在啊。”


    “嚴警官有什麽事嗎?如珍這幾天情緒不怎麽穩定,我一直在安慰她,單伯父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是這樣的,”嚴明明看了看手表,“單先生出事了,警方正在調查,單小姐既然在家,還要麻煩你照顧一下。”


    “單伯父怎麽了?”


    “我們還在調查,其他的不能透露,麻煩你了。”


    裴兆南掛了電話,望向窗外有個隱隱綽綽的人影,嘴角露出一抹嘲諷,向外麵走去。


    夜晚蟲鳴嘈雜,吵得人煩躁,裴兆南一身白襯衣,鬆鬆垮垮的領帶懸在脖子上。


    “你不該來的。”


    身影愣住了,很快又上前走了兩步,站在微弱的燈光下,露出一張憔悴的臉。


    “我……隻是想見一下她。”郝宗傑無力地說出想法,哪怕已經決定放棄了,也想聽她親口說出。


    “如珍和我馬上就要結婚了。”


    “我不信。”郝宗傑上前推開阻攔的裴兆南,二人僵直著,打破沉默的一拳落在裴兆南的臉上,然後他向著別墅走去。


    裴兆南吐出一口血,摸了摸下巴,擺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雙手插袋,“如果你想逼死她的話,就去吧。”


    郝宗傑停下,雙腿有如千斤重。


    “我說了,她情緒不穩定,看見你隻會失控。”


    “你什麽意思?”郝宗傑轉身盯著眼前的男人,他會比自己對單如珍更好嗎?


    “單伯父死了。”


    “死……了?”因為自己帶走了單如珍?


    “不……”郝宗傑無法接受,他沒想過要害死任何人,他是真心愛單如珍的。


    裴兆南走上前,竟似帶了一種安慰的語氣,“我隻能告訴你,單伯父是被車撞死的,如珍受了很大的刺激,一直躲在房間裏害怕見人。”


    “我知道,如珍之前跟你在一起,因為單伯父不同意鬧了很大的矛盾,但現在的情況,你們倆確實不適合見麵。”


    裴兆南看了郝宗傑一眼,在他耳邊低聲說,“等如珍情緒穩定了,如果她要見你,我會帶你見她,隻是希望你現在不要宣揚出去,不管怎樣對於如珍來說都是很大的打擊。”


    終於,郝宗傑繳械投降了,他實在再沒理由去打擾她,最後看了一眼亮著燈的窗戶,轉頭朝夜色中狼狽跑去。


    剛下車的何家誠見了這一幕,正覺得疑惑,但裴兆南的目光已經看向自己這邊,隻好硬著頭皮上前。


    “裴先生,我是何家誠,華sir讓我來看看單小姐的情況。”


    裴兆南輕輕揚起下顎,點頭示意,將何家誠帶進屋子,卻並沒有讓他見單如珍的意思。


    “單小姐是?”


    “既然警官看到了,我也就坦白了,想必之前單家和裴家聯姻的消息你也聽過?”


    “確實……”何家誠皺著眉,不知道裴兆南想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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