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回來了。”陳嘉文煮了泡麵當宵夜,但是沒有什麽胃口,“今天手氣怎麽樣,我煮了泡麵,柏青伯有沒有留你吃飯啊?”


    “哦……別提了,輸了三塊多啊,出門前應該看黃曆的,我在柏青伯家吃過了,你知道的,他兒子每次都寄很多東西回去,柏青伯一個人也吃不完,所以老是找我去啊。”嘉文老爸放下包,撐著膝蓋坐下,仿佛很累的樣子。


    陳嘉文看著父親,有種陌生的感覺,想弄清楚,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彼時也有一對父子,有關成長的隔閡卻是消融了一些。


    何家誠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也並非是在全神貫注想案子,長官還在,人命案輪不到實習警員操心,隻是巡街的枯燥生活又實在沒有其他可以消磨的樂趣,想著想著,眼睛已經眯了起來。


    “何家誠,外麵有人找。”


    聲音很大,猛地把人驚起,是那個寸頭,何家誠瞄了一眼,顯然寸頭剛巡街回來,還沒來得及換下製服,胸口的名牌寫著2019,他一臉嫌棄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明顯是把何家誠當成偷懶的慣犯了。


    “門口有人找你。”寸頭一字一句地說,嘴角露出一絲嘲諷。


    何家誠套上t恤,走出宿舍大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原來破敗的宿舍房收拾了一下也還過得去,不過住的都是今年新進來的,日常巡街都要回警署匯報、交完槍才能下班,除了通宵巡街的人以外,其他人能回家睡的都回家了,唯有何家誠,頗有些把宿舍當家的勢頭。


    十五月亮十六圓,這天亦如此,看著不遠處被樹影吞沒的背影,何家誠不知不覺加快了步伐。


    但他終究沒趕上。


    “何家誠?”宿管大爺戴著眼鏡,喜歡眯著眼看人。


    再往前看,那個熟悉的身影已完全不見了,何家誠點點頭,心裏有些失落。


    “你爸送過來的,有時間多回去看看吧。”宿管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說著便把一袋子東西遞出來。


    何家誠看了看,發現是一張毯子,都是些小零碎,還有幾包小時候愛吃的零食,他愣住了,從小到大,父親似乎從沒有這樣直白地關照過自己,甚至連一句鼓勵的話也不曾說過,他心裏隱隱有些不安,這樣的父親,是因為年紀大了,突然想做些什麽彌補嗎?


    他從未關注過父親鬢角的白發,或許應該說是不願意去看。唯有忽略那些歲月留下的折磨,他才能堂而皇之地告訴自己,並不是所有父親都是那樣的,那些頑固和謹慎是錯誤的。他隻是不願意承認,父親可能真的是愛自己的。


    嘉文老爸伸出手,在床墊下摸索著,拿出一張照片,從泛黃的痕跡看已經照了很久了。


    照片上是幸福的一家三口,男人、女人、孩子,若仔細看,女人的肚子微微隆起,已經懷孕了。照片後麵用圓珠筆寫著“陳建國、方曉玲,攝於1984年9月”。


    1984,是非常遙遠的一年,陳建國,也就是嘉文他爸永遠記得,自己的人生在那一年發生了巨大變故,原本幸福的家庭遭受重創,鮮血淋漓,至今仍能感受到強烈的窒息感。


    恍惚中,耳邊傳來嬰兒的啼哭,那曾代表希望的孩子被拋棄在僻靜角落,陳建國無能為力,隻有做出一些選擇,活著人的總要好好活著。


    悅音福利院,小朋友都已入睡,唯有一張床上發出抽泣聲。


    保育員羅媽聽到聲音,墊著腳走到窗邊,輕輕拍了拍,做出一個“噓”的手勢。


    “嘉玲,怎麽又哭了,今晚跟羅媽一起睡好不好啊。”


    十三歲的嘉玲身材纖瘦,已有了發育痕跡,睜著淚汪汪的眼睛撲倒在羅媽懷中,口中咿咿呀呀,蹦出些不成調的字句。


    “嘉玲,你想說什麽?”羅媽放低了聲音,輕輕問。


    可回應的依舊是詞不達意的音調,這是一個先天智力障礙的女孩,隻認得少數幾個熟悉的人,狀態好的時候很聽話,甚至能做一些簡單的交流,但情緒激動起來手舞足蹈,沒人知道她想幹什麽。


    羅媽歎了口氣,左手卷起毯子夾在胳膊下,右手牽著女孩往房間走去,她今年六十三歲,過幾年就幹不動了,鄉下的房子馬上就要完工,盡管放心不下從小看大的女孩,但是時候作出決定了。


    房間更像是一間儲藏室,白天可以辦公,晚上值班能稍微休息一下,自從那些有錢人跑掉之後,很久沒有捐款來源了,院長整天說沒錢,月底也隻是象征性地發些工資,有時候羅媽還要拿自己的錢來貼夥食費。


    嘉玲安靜下來,盯著牆上的照片發呆,羅媽順著望去,發現是張合照,走過去摸摸她的頭。


    “嘉玲乖,等下次伯伯來,又給你帶好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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