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誠坐在醫院的椅子上,呆愣愣的表情顯得不太聰明,但對於一個剛剛失去母親的孩子來說,他表現得已經很好了。在成年人眼裏,他的不哭不鬧卻是讓人憂心的。


    旁邊是林偉生的辦公室,潔白的門上掛著牌子,上麵寫著“head research”。虛掩的門隱約能看見裏麵交談的兩個人。


    林偉生剛調來醫院時,何強已是這邊的常客,如往常一般押送受傷的犯人處理傷口,大堂之中一陣騷亂,人群紛紛四處逃竄,圍著的中心,是個手持匕首的中年男人,以及被他挾持的,彼時還是一名普通藥劑師的林偉生。


    何強救了林偉生,估計也沒想到當時那個慌亂的年輕人短短幾年就成為了首席研究員,在這家實力雄厚的醫院有了一席之地。


    “小誠的情況不太好……”林偉生猶豫著,似乎又想解釋,“對於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太平靜不是什麽好事,我擔心他會有ptsd。”


    何強作為警察再熟悉不過這個,身邊好幾個同事都是因為ptsd提前退休的,但是孩子還這麽小。


    “林醫生,有什麽我能做的嗎,隻要我能辦得到。”停頓了許久,沙啞的嗓音才打破沉默。


    “恐怕現在的情況,讓小誠換個環境會比較好,你是警察,你的日常很容易會刺激到他。”林偉生扶了扶眼鏡,顯然也沒有什麽好辦法,總不能叫人家父子分離。


    “我已經交辭呈了,以後小誠不會再接觸到罪犯的事。”何強起身,拉開椅子往外走,已然做了明確決定。


    林偉生訝異地看著這個男人的背影,隻見他走到門口蹲了下來,跟兒子說了什麽,小誠點點頭,臉上終於有了一點變化,盡管是非常細微的變化。何強緩緩起身,扶著兒子的頭向辦公室內的人微微點頭致謝,而後一言不發離開了。


    純白色的房間隻留出一道門縫,也許是覺得有些煩躁,林偉生拉開身後的窗戶,雖然也隻是一條縫,但足夠讓沉悶的空氣流通起來。


    《漫漫前路》的鈴聲突然響起,電話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是曾經很尊重的那個人,但眼下林偉生卻覺得自己做了一個不怎麽好的決定,他深知自己是個搞科研的,不擅長談生意,如果那個時候沒有毛遂自薦,也許自己還隻是一個普通的藥劑師,實習完就加入求職大軍,過上再普通不過的生活。


    “爸爸,媽媽去哪裏了。”


    何強握緊了兒子的手,事發到現在,這是何家誠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媽媽,要回內地看親戚,過段時間才能回來,爸爸帶小誠去吃最喜歡的叉燒包好不好?”


    小小的人仰著腦袋,似乎還帶著迷茫,但隨後點了點頭。


    父子倆走在燈火輝煌的碼頭,有關於母親的話題,伴著夜色濃鬱的風消失在港灣的海浪聲中。


    警局後巷糖水鋪,綠色的皮沙發是最普通的款式,發暗的顏色說明生意並不好。


    “林sir,事情做成這樣總要有個交代才是吧。”有人遞過一碗紅豆沙,說是遞,其實更像是不懷好意地大力拍在桌上。


    紅豆沙也是昏沉沉的顏色,濺出的湯汁稀稀拉拉的,像是摻了白開水。


    林浩德露出一臉嫌棄,拿食指關節推開碗,又抽出兩張紙疊好放在桌上,關節反複在上麵摩擦。


    “事情砸了,大家都不想的,我的人也有傷的,”林浩德抬眼麵無表情地瞥過去,“難道打你們幾槍出氣嗎?”


    外號“白毛”的混混顯然不是很服氣,但林浩德不是他的級別可以得罪的起的,他接過麵前的碗,出氣似的再次拍在桌上,不過這次是他自己吃。


    他胡亂扒拉了幾下,挖了一勺,然後像是吃了什麽毒藥,吐在地上,大喊道,“阿金!你煮的是什麽鬼!泔水一樣!”


    然後帶著半嬉笑的表情,“你平常就是煮這種叻色給阿sir們吃的嗎,我家樓下撿垃圾的阿婆都不會吃啊。”


    林浩德嘴角微揚,並沒有把白毛的奚落放眼裏,在他看來,這種小角色成不了大氣候,過幾天說不定就死在幫派鬥毆裏了,完全沒必要跟這樣的人置氣。


    “告訴你老大,既然雙方都有損失,誰也不占誰便宜,下次我會親自跟他談,該有的大家都有。”烏七八糟的環境實在讓林浩德難以忍受,拋下一句話就起身走了,身後的小混混還在咋咋呼呼,吵吵鬧鬧,但嘈雜聲已越來越遠。


    一幫不成器的兔崽子罷了。


    林浩德本來就沒想多跟他們有糾纏,他要見“僵豪”不是難事,結果半道上被這幫兔崽子堵了,鬧騰了一番,時間也差不多了,也懶得再跟“僵豪”囉嗦,索性讓小弟傳話,他累了,今夜實在不想再摻和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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