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噎住,看著裴界不再說話,沉默著似乎是在回憶什麽,長久之後,隻聽見一聲長長的一聲歎息:


    “阿默!”


    話音落下,殿內突然閃身出來一個人,那人跪下一聲不吭。


    “你要注意分寸!”皇上還想囑咐什麽,卻聽到裴界說道:“多謝陛下成全。”


    他站起來一把拎起阿默,便將他拖出大殿。


    皇帝沒有說話,阿默也沒有抗拒,待殿門關上,元吉小心翼翼的問道:


    “陛下,裴大人不會殺了他吧!”


    皇帝搖頭,他緩緩坐下,拿起奏折,不是他不舍的動裴界,而是因為他手上還捏著皇家侍衛,他要把令牌拿到手!


    合理的拿到手!


    殿外響起一聲悶哼,皇帝揮了揮手示意元吉出去看看:“叫人收拾幹淨!別嚇著皇子公主!”


    “是!陛下!”元吉退出大殿,看到了麵對著勤政殿無力跪地的阿默,他死咬著牙不敢出聲,聽到有人出來心裏鬆了一口氣。


    裴界站在一邊拿他的帕子擦著流血的劍刃,細細的擦著沒有在意元吉出來是做什麽:


    “聽說你的孩子已經讀書了!”


    阿默猛地回頭臉上盡是難以置信,低啞著聲音說到:


    “禍不及妻兒!想必裴大人應該知道這個道理!我們之間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


    裴界冷笑一聲,把劍收回劍鞘,掃了他一眼,目光涼涼:


    “那是當然,隻要你不要再做什麽的讓我失控的事情!這件事便兩清!”


    元吉在一邊看著阿默身上的傷口,心無限的下沉。


    裴界竟然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這對一個習武之人是十分屈辱的事情。


    阿默沒有再說話,他低下頭,看著殿前大理石上自己剛剛滴落的汗水,知道自己已經是個棄子。


    他忍著無限的劇痛,顫顫巍巍的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看向元吉表情懇切:“還請您,給我一個痛快!”


    他要用他的死換妻兒一個平安無虞。


    匕首無力滾落,發出叮咣一聲脆響,閃著冰冰涼涼的光。


    元吉看看裴界,後者正整理著身上的衣服神色冷淡,像是沒有聽到阿默的話。


    “求元吉公公給我個痛快!”


    阿默知道自己不該把元吉牽扯進來,但自己實在是沒有多餘的能力自裁了。


    他變成了一個廢人!


    元吉輕歎了聲氣,上前拿起匕首,半蹲在地上輕聲說道:“奴婢很快,盡量讓您的痛苦少一些!”


    “嗬嗬!”


    阿默苦笑一聲,微微點頭慢慢的合上了眼,雙手無力的撐著地麵,其實全靠他上半身繃緊,才能維持住跪立的姿勢。


    少一些?有什麽比被斷手腳筋這樣更痛苦的事情?


    一聲噗呲,是匕首紮進衣服胸膛的聲音,裴界的視線輕飄飄的落在阿默身上,又輕飄飄的從勤政殿掃過,轉身離開。


    沒有人知道他看到那些關於他的身世的情報時,經曆過多少煎熬。


    也沒有人知道齊盛順著這條線索查出來更多隱秘的事情之後,他的煎熬!


    這是他欠青鸞的,這也是他必須要無條件遵從青鸞的原因。


    一陣秋風吹過,裴界感覺身上涼涼的,肩膀上突然傳來一聲響,他側頭看去,看到了肩膀上落下一片楓葉。


    紅色的楓葉在漆黑的宮街上異常的刺眼,抓起楓葉,他握在手心輕撚,軟軟的還沒有到自然落下的時候。


    可偏偏就是落在了他的肩頭!


    “把阿默的孩子送進宮,做三皇子的伴讀!”


    皇帝知道這件事也隻是輕飄飄的吩咐元吉,輕飄飄的決定了一個孩子的命運。


    趕著宮門下鑰之前,裴界出了宮,他回到裴府,便直接鑽進了書房,天亮才出來。


    齊盛等在門口,看到他便上前稟告:“主子,孔午醒了!”


    “嗯!知道了,讓他好好修養著,我出去一趟!”


    裴界沒有什麽表情,他從齊盛身邊路過,徑直離開。


    睡到日上三竿,青鸞才慢慢醒來,她看著頭頂的帷帳,視線緩緩聚焦。


    腦袋睡得昏沉沉的,她翻來覆去的不想起來,記憶回到了剛剛的夢裏。


    那書生拿著女人的錢考了三次鄉試愣是一次都沒過,索性也開始變得不思進取。


    每日舉著酒杯在案前,寫一些諷刺朝廷不會用人之詞。


    女人每每看到都將那些東西丟到火爐裏燒掉。


    村裏的男人看著女人的眼神越來越不對,直接的、流連的……


    她每天從鎮上的集市回來都要遭受這樣的眼神,奈何她總是目不斜視的走過,讓他們不敢輕易動手。


    直到書生開始往山上送東西,偷偷的往山上送東西。


    事情的走向開始變得更加猖狂,那些人不再執著於隻是拿眼睛看著。


    他們開始對著女人輕笑,開始不近不遠的跟著女人,開始說一些明顯調戲意味的話。


    女人依舊不為所動的倨傲的走著,她的這副模樣讓那些男人開始掂量輕重,始終隻是躍躍欲試,但不敢上前。


    陳家丫頭三歲開始,女人將她關在了地窖,每天隻喂些剩飯剩菜。


    動輒便是打罵,那段時間鄰居總是能聽到孩子的哭聲和她尖銳的罵聲。


    就這樣一直到那孩子五歲,女人發現了書生往山上運東西的事情,和他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情急之下,書生第一次動手打了她!


    第二日,村民看到了臉上紅腫的她,以及走路時微跛的樣子,村裏的女人臉上終於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在每個女人都被打的村莊,女人無非是讓人嫉妒的。


    她身姿窈窕、長相美豔又頗懂詩詞歌賦,走到哪裏都是男人們注意議論的存在。


    而她們,甚至不能還手,甚至不敢抵抗。


    掀開被子,青鸞為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杯底上是似遊似臥的鯉魚,配著天青色的茶杯顯得十分的雅致。


    青鸞沒有看到那女人的臉,就像已經開始模糊的記憶一般,隻看到一個發著光的身形,和軟糯輕柔的聲音。


    “主子!”門外響起旬奕的聲音,將青鸞從恍惚的記憶裏拉回,茶杯放下,她站起來打開窗戶:“進來吧!”


    一股清新之氣飄進來,青鸞正好看到了從書房離開的裴界,和他身邊不知所措的齊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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