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著40床的李奶奶回到14樓的科室,接著又去配藥室拿藥,給李奶奶掛水,弄完這些,4:27,還有三分鍾就下班了。


    陸沐炎準備洗手,換衣服,去科室門口的電梯旁的椅子上坐著,那兒稍微探個頭,就能看到一床。


    她剛走到更衣室,突然裏麵傳來了一陣不大不小的議論聲:“誰知道?看不出來這胖子還有這手。”


    這一聲好像是李娜娜,壓低著聲音說:“你沒看她接觸的都是有錢人?平時跟我們就悶不作聲的。”


    這一聲聽不出來,好奇地問:“什麽有錢人?還有誰啊?”


    李娜娜:“29床當時出院,是不是給那胖子電話,還說什麽…有空就來我家~又什麽,我們都想你~接著你猜怎麽著?下樓就是豪車接走了!”


    這聲抱怨的音色特別清楚,是王豔:“啊?29?上次出院那個?那死老太婆子動不動就流汗,還狐臭,一不滿意,那嗓門要命了一樣的喊個沒完,誰想去給做護理啊。”


    王豔繼續著:“奧對,你說這個我想起來了,36床,是個富二代,這你們都知道吧?每次打針是不是都讓我們喊那胖子來?喲~胖子可殷勤了呢~她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樣,就這樣還想找富二代,做什麽美夢呢,顯得她熱情~負責~誰不知道她心裏的小九九?”


    “嗯…沒錯。”


    這一聲到底是誰?哦!是夜班的劉敏吧?她平時對我挺好的啊…


    李娜娜:“你別說那個了,要死的小孩,錢都是爸媽的,能給這胖子?咱們就說一床,每天準時踩點來,還得個全勤獎被護士長表揚了,為的是什麽?肯定是為了一床那死老頭子~準點來才能趕上給老頭獻殷勤呢~這不,上天,一床住院的繳費,匯款存醫院的扣款。你們知道存了多少嗎?”


    李娜娜頓了一下繼續說:“三十萬!一口氣存了三十萬啊!”


    王豔:“奧對!對!我知道!之前剛來住院的時候,也是一口氣繳了好幾十萬呢!要麽說她有本事呢,也不挑~什麽人都貼~”


    劉敏:“乖乖…”


    李娜娜:“哎喲!你們怎麽什麽也不知道啊!那一床,你別看是無兒無女的,誰知道是什麽來頭?我看啊,八成是什麽學校的校長!”


    劉敏:“啊!?真的啊?你怎麽知道的?”


    李娜娜:“上天那老頭,給什麽人打電話,哎呦喂~那態度,說什麽?學校的事等我回去再說~你看,這老頭出事了吧?扭頭這死丫頭就天天去41床了,一去就得將近半小時~什麽事都能幹~”


    接著李娜娜歎了口氣:“唉,你們都知道41床是誰,用不著我多說了。”


    王豔冷笑一聲:“嗬嗬,咱科室出這麽號人物,也真是我們幾個造孽了。”


    精彩,接下來的陸沐炎也沒有繼續聽了,到時間了,換好衣服就遠離這個地方。


    “咚,咚咚。”


    瞬間沒了聲音,陸沐炎推門而入。更衣室裏果然是李娜娜、王豔、劉敏。


    陸沐炎說:“姐,到下班時間了,我來換衣服。”


    劉敏率先回答了:“嗯呢,今天忙嗎?”


    陸沐炎邊打開櫃子,邊說:“還好呢,1床晚上就出來了,敏姐和豔姐夜班,可能會忙一點。40床今天有事。那會兒剛回來,現在掛上第一瓶,等會還得換兩瓶水,其他的都正常啦。”


    王豔:“辛苦啦,小陸,你回去早點休息哦。”


    陸沐炎轉過頭,對王豔微微笑了一下:“嗯嗯,謝謝燕姐。”


    接著換好衣服,出了更衣室。


    李娜娜突然叫住了她,眼神帶著審問的樣子:“哎?你站住,你怎麽知道1床什麽時候出來?我都還沒接到消息?”


    啊!糟糕,這是41床打電話問的,呃….


    陸沐炎轉過身:“嗯,我擔心校長,就問了乘哥。”


    接著轉身,頭也不回的出了更衣室,往外走去。


    後邊沒有一點聲音,很安靜,想也知道她們是什麽表情。


    咚,咚,咚,心髒在沉悶而有力的跳著,有壓抑,有一股火,但是她在很平穩的往電梯口走著。她向來就是一個跟人對著幹的人,從小就學不會服軟,不然也挨不了這麽多打。


    要她忍著?受著?嗬,天無絕人之路,老子怎麽不能活?要是不能活,死了正好。


    就是這個態度,她仿佛無所畏懼地撐過了每個遭人白眼的日子,每個被學校同學陷害,落井下石的時刻,每個不公平的時刻,都是這樣的一個小小的安慰自己的借口,支撐過來。


    不然還能用什麽借口呢?美好?向往?夢想?來點什麽期盼?她已經什麽期盼都沒有了。


    “哼。”


    老白突然哼了一聲。


    哎哎哎,對,話說回來了,現在欠債了,還完才能死。


    “哼。”


    老白又哼了一聲。


    呃,這百分百能知道我在想什麽的技能,有時候真挺尷尬的…


    這樣想著,她也沒解釋,反正什麽都知道,也用不著解釋,來到電梯口,她準備先下電梯去花園裏坐著,等天黑了再來科室門口的椅子上坐著。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李娜娜也是白班,在這等著,會遇到她。


    她一向的原則就是:硬剛的時候不能軟,過後能躲就躲…不然太尷尬了。


    下了電梯,靜靜地走在去花園的路上,慢慢地恢複著情緒,微風拂過,夕陽的餘暉還在照著,像剛剛一樣美好,她微眯著眼睛,感受著這片刻的自由。


    人生好像就是這樣,經曆過一些很難過的事兒也沒關係,總會有那麽幾秒鍾的安逸是屬於自己,人就是靠著這片刻的美好,舉步維艱又懷揣著期待地拖著身子向前走。


    “叮——”一條短消息。


    嘿,是少摯!


    少摯:“炎兒,今天過得還好嗎?我還有兩天就回去了,回來帶你去吃好吃的哦。”


    陸沐炎:“嗯~一切正常,我還看到個新開的螺螄粉店!等你回來喲!”


    接著,她收起手機,長舒了口氣,微眯著眼睛,看著夕陽的方向:“啊……少摯才離開一天啊,這麽多事,居然是在這一天之內發生的。”


    接著,她踱步慢走著,自言自語地說著:“人的一天,可以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幾分鍾,就可以經曆上天入地的感受呢。”


    “是啊,剛剛小貓還貼貼我呢,現在就在那草叢裏蹲著,一臉不屑地看著我…”


    唉?誰在說話。


    陸沐炎環顧四周,沒人啊?


    “這兒,瞅這兒。”


    陸沐炎循聲望去,謔!一個大馬猴似的黃毛蹲在樹上,是那個在喂貓的男生,還對她勾著手呢,這家夥,像景區的大馬猴在要東西吃。


    陸沐炎有點好奇的看著他:“呀,你還沒走呢,你怎麽上去的啊?”


    剛剛在蹲著的時候,這男生看著溫柔又有愛心,說是黃毛,但更像是…燙過的拖把,不過剛剛這黃毛看著也很柔和啊,怎麽這一上樹…感覺連他是什麽物種都看出來了。


    男生聽到,隨意地說:“昂,我體育生,這點兒高度對我來說算啥。”


    然後跳下樹,來到陸沐炎身邊。


    接著,走近一步,說出了一句…陸沐炎到死都不會放過他的一句話。


    “你好壯啊,像個熊。”


    ?


    什…什麽?


    陸沐炎像個木頭似的,定在這,難以置信的羞恥感,蹭的一下臉紅了:“哈,哈哈,你。”


    從她胖的時候開始,她就開始練習一個技能——眼神極度犀利。


    因為她感覺這樣的話,別人就會覺得她不好惹,從而不和她接觸,從而不和她聊天,從而就沒人說她胖。對,她做到了,確實,古怪擰巴的性格,加上近乎癲狂的眼神,確實是沒人和她搭過話,科室的那幾個說她胖的,她不計較,本來就是那個惡毒的性格,她即使是瘦,那些人也不會對她說什麽好詞。


    但是對於一個女生來說,胖的殺傷力並不是太大,殺傷力最大的一個字是什麽你知道嗎?是壯!!!比胖讓一個女生更難以接受的,就是說她壯!!


    胖胖的代表肉肉的,可能會有點可愛,那壯是什麽意思?壯?!


    男生微眯著眼睛,伸出手,用指縫看著夕陽,微轉著頭,看著陸沐炎,看她半晌愣著,臉紅紅的樣子,有點疑惑:“嗯?”


    陸沐炎轉過臉,一臉嚴肅地說:“我說真的,黃毛,你幸虧說話了,你不說話我以為大馬猴跑醫院來了。”


    男生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指了指自己的頭發:“哈?我?這是等離子燙。潮,懂麽胖丫。”


    陸沐炎聽著,突然被他這聲笑到:“等離子燙,哈哈哈哈,這是我2015年聽過的詞兒,黃毛。”


    男生也不惱:“呃,可貴了呢。你笑的像個烏鴉。”


    “…走吧你,跟有病似的。”


    陸沐炎看他這一連串的取名,實在招架不住。


    男生撓撓脖子,好像有點癢,不以為意地說:“哈哈!這是你們這個職業特有的攆人方式嗎?”


    陸沐炎白了他一眼:“你也別笑,像個黃鼠狼得逞了似的。”


    歐耶!扳回一分。


    男生好像聽著更開心了,笑著說:“…哈哈哈哈!你說話也好玩!”


    接著,男生往遠處走著,揮了揮手:“行,我走了,但我明天還得來,再見!”


    呃,這黃毛還挺能開玩笑,性格挺好。這樣想著,陸沐炎往那顆大廣玉蘭走去,準備去看一眼,就上樓到電梯口坐著。


    “叮——”


    一條陌生號碼的來信。


    “小炎,快來,一床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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