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力枯竭的齊同光陷入休眠,朱午邊托著他,邊揮舞能夠摧鼎裂碑的拳鋒。


    滅獸噴灑出溫熱的血漿,澆得齊同光滿頭滿臉,看起來有些淒慘。


    或許是這片區域生活的人類已經被屠盡,大量滅獸循著活人的氣息找來,山呼海嘯,獸吼如潮。


    如果此時齊同光醒來見到這一幕大概會異常感動,然後無視消耗,再次開啟神諭。


    他的性格和梁無忌真的很像。


    敏感者心有創傷,為重視的人拋棄所有。


    “其實師弟的人格魅力不輸公子。”朱午腦中沒來由的誕生出這個想法,他渾身仿佛塗了層銀粉般閃爍著光芒,吸引滅獸的注意,替另外兩人分擔壓力。


    利爪尖牙劃破他的衣衫,虯結的肌肉裸露,朱午英勇異常,將攔路的滅獸通通碾碎。


    活像視曹操八十三萬大軍如草芥的白馬銀槍趙子龍。


    裴鈞和洛晴川在左右策應,三人將齊同光護在中央,以這種隊形穿行在獸潮中。


    幼年期的滅獸神誌初開,隻會根據本能反應發起進攻,朱午位於正前方,承受最多的壓力。


    他曾和自己的兄長朱亥在前幾天有過一次沉重的談話,朱亥說如果有需要,他會為梁無忌去死。


    朱午問為什麽,他回答沒有為什麽。


    接著朱亥又問,如果齊同光會死呢?


    朱午沉默半晌,也說我會為師弟去死,朱亥問為什麽,朱午也回答沒有為什麽。


    “小子和你哥我這個殺坯不同,你善良得簡直能當修女。”朱亥大笑著拍打朱午的肩膀。


    兄弟倆雙雙沉默。


    “古人有句話說的好,人固有一死,要麽比毛還輕,要麽比山還重。”朱亥正襟危坐。


    “是輕於鴻毛,重於泰山。”朱午無奈糾正。


    “都差不多。”朱亥擺手:“你讓古人死一個試試,這些話掛嘴上都是狗屁,老子想死隻有一個理由,老子樂意,願意為公子去死,我們兄弟倆以前都在大街上撿垃圾吃,你哥我每次都被揍。”


    “他們人多,我打不過,但是一想到自己有個弟弟。”


    說著,朱亥猛灌一口酒,嗆得咳嗽連連,“所以我就把撿到的好吃的,能吃的都揣懷裏死死抱著。”


    回憶過往經曆時的朱亥沒有半分怯懦,反而洋洋得意:“我們也是公子撿回梁家的垃圾,當時我剛見到他的時候,我就答應,他給你飯吃,我幫他打架。”


    嗤!


    劇痛打斷了朱午的回憶,一隻修為達到融神境的鬣狗型滅獸劃破了他的胸膛。


    傷口足有拇指粗,鮮血橫流。


    他調動所剩不多的神力,運足力道,一拳將修為比他低的滅獸頭顱打爆,獸血內髒四濺,眼前滿是猩紅。


    “你每天吃得飽穿得暖。”朱亥拍拍他的肩膀,依舊是吊兒郎當的語調,飽含自豪:


    “我這哥哥做的也算合格。”


    忽然他又麵色沉重,用托孤般的表情盯著朱午:“我決定為公子去死,是因為他值得,我不像老爺子,能張口閉口大道理,但我知道,隻要公子活著,我們這些人就會變少,公子就是救世主。”


    朱午隻當他在侃大山,卻也不懷疑他對梁無忌的忠誠,他說願意替公子死,那死前就絕不會閉眼。


    固執到近乎古板,這是朱亥的優點,也是缺點,認死理,隻聽梁無忌的話。


    讓他朝東絕不往西,讓他追狗絕不攆雞。


    “師兄!”耳邊突然響起洛晴川的嬌喝,朱午猛地抬頭。


    道路最前方,兩隻鹿身牛頭的滅獸手握長杆斧,雙斧交疊,投出大片的寒光和陰影。


    姿勢猶如即將行刑的劊子手。


    “我攔,你們帶師弟走。”朱午沒有猶豫,輕柔地移動齊同光的位置。


    他的表情很平靜,平靜的猶如一潭死水。


    真討厭這樣的表情,朱午心裏自言自語,這和他平日裏見到的齊同光都不同,他喜歡看到親近之人的笑,無論是何等程度。


    笑讓他有種家人間的溫馨感。


    “師弟也是很寂寞孤單的人。”朱午初次見到齊同光就這麽想,盡管身邊有著蘇鳶秋,那股名為孤單的冰霧逐漸消融,但如果蘇鳶秋這點星火消失呢?


    大概會被冷霧吞噬吧。


    想必齊同光醒著就會擺擺手說:“當時是星星之火,現在已經燎原啦”。


    “師兄,兩個融神斷境,你一個人應付不來。”裴鈞打出黑雷掀翻幾隻滅獸,大喊道。


    “會死的。”朱午說,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裴鈞聽。


    “死則死矣,何足懼哉。”裴鈞挺起胸膛,頗有大無畏樂觀主義的風範。


    “為別人死,不值得。”朱午額間汗珠滾落,他們距離兩隻融神境滅獸越來越近,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洛晴川也有些氣息不穩,瞳孔湛藍,像是冰雕的寶石,她用手背擦去臉頰的血汙:


    “師兄,死很容易,但是想遇到一個心甘情願為他死的人,卻很難。”


    朱午看著麵前這個倔強且美麗的女孩,“如果我們這次都能活下去,我會好好勸他。”


    “謝謝師兄。”洛晴川笑笑,從朱午手中接過渾身沒有任何神力波動,仍處於沉眠狀態的齊同光,憑她的身體素質,以任何姿勢抱或背他都不是問題。


    “但獨自征服一個喜歡的人,才會有成就感,我從不需要任何幫手,我是梁家的人,公子說過不要輕易放棄希望吧?”


    “好!”裴鈞突然大喝,他眼眸中深藏的怯懦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師妹你終於想開了,或許你沒必要送師兄回大夏,你們可以離開邁隆城,離開邁隆域,找個地方隱居,隻要見不到師兄那位傳說中的道侶,我相信你能拿下師兄的。”


    真是個狗頭軍師,洛晴川無奈,幾人在滅獸群的包圍中談笑風生。


    兩隻守衛著出口的滅獸卻像衛道士般冷肅無情,手中長柄斧閃爍著森涼的寒光。


    “我一直都很看得開。”洛晴川聳聳肩,露出難得親和的風情:


    “這次能活下去,我會和大家重新打好關係的。”


    “師妹你一直是我們的一朵嬌花啊!”裴鈞暢快大笑,虎躍上前,手中閃爍著驚心動魄的雷光。


    他猛地起跳,雙掌合聚,朝地麵拍下。


    “為了我的師妹,請你們都去死吧!”裴鈞厲喝,“衍化神術,黑雷囚籠!”


    滋——


    雷弧跳動,蘊含著神力的電流以幾人為中心朝周圍擴散,頃刻間便形成一道由雷柱構成的方型牢籠,數不清的滅獸在雷電的閃觸下渾身麻痹,暫時性失去了行動能力,焦黑的獸血肉塊飛濺。


    裴鈞和朱午將洛晴川攔在身後,從左右兩個方向拖延住斷境滅獸。


    記憶的最後時刻,兩道身影被浪潮般的滅獸吞沒。


    “走!”他們齊聲大喊,洛晴川沒有再回頭,耳邊好像同時喧囂著淒厲的風和燃燒的火。


    “真是頑強。”盡頭傳來讚歎,聚集的滅獸同時朝兩邊散開,猶如臣下向君主行跪拜大禮。


    玄冥真祖屈指輕彈,一道腥風刮過,整條道路上的全部生靈盡皆化作塵灰死去,無論滅獸還是人類。


    位於正後方的街道突然揚起帶有恐怖溫度的火牆。


    他看著逐漸遠去的夭嬌背影,再度隱沒於無盡的黑暗之中:


    “所有人都會死,你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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