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芳記得是在入秋後的第一個星期四,跟隨未藍完成了在尼斯的展覽回到寓所以後,發現俢就消失了。


    打電話也不接,發信息也不回,直到一個星期後,他的社交網站上更新了和前女友zoia結婚的照片。


    與俢的關係並沒有破裂,倒和他們夫妻成了朋友,他們結婚後的三個月之後,南芳在去未藍工作室的途中接到了俢的電話,第一句話就是罵他:“跟前女友結婚也不請我喝喜酒!”


    俢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你什麽時候回柏林,我們好好招待你!”


    “說到就要做到!”


    “那當然,我說的,你任何時候回來找我,隻要你需要,我都在!”


    掛了電話之後,打的到了工作室,南芳放下包,爬上二樓的畫室,未藍已經在工作了,是一副命題叫做《秋日之戀》的作品。


    南芳衝了兩杯咖啡,已經站了一個小時了,未藍活動了一下手腳,接了過來:“謝謝,你男朋友回來了嗎?”


    南芳笑出聲來:“他和前女友結婚去了。”


    未藍驚訝於南芳的灑脫,這也笑得出來,問:“要不要給你放個假?”


    “不用。”南芳隻是覺得這件事情發生得很搞笑、很戲劇,瞞著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嘛。


    不是強顏歡笑,她是真的在笑,未藍多多少少知道這兩人之間的事,如果是自己的話,想必會痛痛快快哭一場吧。


    “如果是喝酒的話,可以喲!”


    “好,我陪你!”


    一個小時後,一個不勝酒力的女畫家和年輕漂亮的女助手喝得醉醺醺的。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我嘛,失戀之後就去柏林有名的汽車旅館,想找樂子來著,他和zoia剛好在那裏分手,就認識了。”


    “然後就愛上了?”


    “不是,是看上了,我們都很寂寞,那天晚上喔,我們試了好多次,可就是不行。”


    “然後你們一起來了巴黎?”


    “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啦。”


    “你難過嗎?”


    “不會呀,要離開的人,為什麽要追趕和挽留呢?我為他感到開心,偷偷告訴你,我第一個喜歡的人喔,我十六歲就跟他私奔了。”


    這麽大膽?


    離開bj以後,為了繼續深造、追尋藝術目標,多年來,未藍旅居英國、意大利、日本,最後選擇定居法國,感情經曆泛善可陳,認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比畫畫重要的自己卻不曾有這個女孩的灑脫:“你真勇敢。”


    如果有人要走,那就讓他走,不必驚慌,不必痛苦,這個清冷鋒利的年輕女孩自有自己的一套生活哲學,這樣的性格,有誰會不喜歡呢?


    “是喔。”南芳已經昏昏沉沉地趴在窗前的長桌上睡著了,心裏想著,可是,不是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啊,是因為經曆了很多。


    兩個寂寞的人相遇了,最後他離開了,繼續他和心裏一直放不下的那個人的故事,在他們上演的那出“兜兜轉轉還是她”的故事裏,自己是作為配角的存在,簡單來說,就是南芳又被拋棄了。


    不夠痛苦,是否是因為不夠愛呢?


    她顯然不想扮演別人故事裏被愚弄,被拋棄的角色,真是活在夢裏的女孩。


    說到這個,未藍不由得想起薇,多年以來,兩人互相驚歎於對方的才華,互相收藏有對方的畫作,算得上同行之間的惺惺相惜。


    那位用美貌和畫作征服亞洲和歐洲的美人兒畫家,和她那高冷精致、驚豔世人的容貌相比,人們很多時候,對她複雜迷離的情感世界的興趣和關注度,似乎永遠大於她本身所具備的耀眼才華,那才真是一個有趣的人兒。


    那是在巴黎某著名收藏家的私人晚宴上,那位她的大亨男友、業界有名的畫廊霸主繼承人正在和主人交談,美貌的女畫家對華麗的宴會很是心意闌珊,令未藍意外的是,薇並不是外界、諸如很多藝術評論員傳說的那樣,高冷,難搞、囂張,不可一世。


    兩人在宴會角落悄悄聊天,話題居然是舞池中央的豔舞女郎帕蒂,薇盯著她問自己:“她可真漂亮,你去逛過妓院嗎?”


    “這個嘛,沒有。”未藍手裏的香檳差點倒了出來,我又不是男人,作為女人,我也沒有去過,況且我可不認為她漂亮,這種俗豔的低俗美人怎麽可能和你相提並論,可是,薇似乎不需要、也不喜歡這種恭維讚揚。


    她是真正有才華的畫家,而非沽名釣譽之人,要她做同行眼裏、世人眼中畫廊航母、大亨男友的陪襯,那真是埋沒了她,也侮辱了她。


    “那真是可惜。”薇說:“我也沒去過,倒是想去逛逛。”


    未藍忍住笑,這個女人居然想去逛妓院,有趣!


    帕蒂挽著崔.丹尼爾的手臂,兩人正在熱切交談,那豔舞女郎嫵媚迷人、眼波流轉,有一瞬間,甚至覺得薇說得很對,她那種高級媚態,還真是誰也學不來的,確實挺漂亮。


    在舞池中央的崔.丹尼爾想念薇,對於帕蒂的熱情略感無奈,兩人隔著舞池和人群香檳致意,未藍知道,他的心裏隻有她,薇卻渾然不在意,笑道:“希望丹尼爾不要過來打擾我們聊天。”


    “我也是這樣想的。”未藍覺得,薇實在是太有趣了啦!


    第二天,薇約未藍見麵,兩人一邊喝咖啡一邊聊天,薇說:“知道嗎,昨天我跟丹尼爾說要他帶我逛妓院,他嚇了一跳,說我又沒去過,我知道他是在向我表忠心,但是,就覺得好無趣。”


    “以他的出身和教養,應該是沒去過。”


    “嗯,但在我眼裏,她們和別人沒有什麽不同,我不會看輕她們,我隻是覺得,在這個男權社會,她們做的是討好別人的工作,一定很辛苦。”薇說。


    未藍內心很有觸動,與她相比,我竟然如此偏見地看待那些女孩子,人人說薇高冷難搞,不通世故,但其實她是個善良、純淨天真,心有大愛而不被世俗理解的那類人。


    薇說起崔丹尼爾又笑了:“他跟我說,難道有一天,你頭腦發熱,想去精神病院住住,我倆也要搬過去嗎?”


    “他那樣愛你,會陪你的啦。”


    “不會,他不會。”薇想起了一個人,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有一個人會,是我以前的男朋友大衛,那會兒我的情緒有問題,需要定期看心理醫生,我問他,如果我不能得到治愈該怎麽辦,他說,那我就陪你住到精神病院囉,有什麽問題。”


    “真好。”未藍由衷得讚歎,我的才華並不輸於她,在感情世界裏,卻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人,年少時期,也曾愛過一個人,那是自己的畫業領路人,他是一個含蓄的文人,我們互相欣賞、愛慕,一路扶持,直到後來,他最終另娶她人,我和他之間,如今遠隔重洋,那麽情深意重,卻也從未對對方說過一個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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