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漂亮的眼睛裏蓄著淚水,臉上滿是受傷:“你的心真狠。”


    一直知道韓旭看不上普普通通的她,但親耳聽他說出來,心裏還是揪著疼。


    她是真喜歡他,喜歡了很多年。


    不然也不會在結婚前反悔,也不會從文化局辭職跑到京市來,做見不得人的第三者。


    韓旭眼神冰冷的看著她,隻覺無趣。


    “孩子打了,我給你一筆錢,好聚好散。”


    不聽話的金絲雀沒必要再養。


    林悅雙手死死揪著的褲子,倔強的看著他:“我要生下來呢?”


    韓旭冷冷的扯起嘴角:“那就看你有沒有本事生下來。林悅,我不是個好脾氣的人,最好不要挑戰我的耐心。想想你自己,再想想你父母親人。”


    時間不對,若是晚幾年,林悅要生也不是不可以,但現在絕對不行。


    話裏的威脅之意令林悅遍體生寒。


    確實,她可以不考慮自己,不能不考慮父母和哥哥姐姐。


    不可否認,韓旭確實有能力讓他們的工作做不下去。


    林悅內心掙紮,良久,不得不妥協。


    “給我多少錢?”林悅擦掉眼淚冷靜問道。


    喬偉和韓小雅不知道韓旭是怎麽解決,至此很多年都沒見過林悅。


    聞媛媛未表現出分毫不快。


    要麽壓根不知道,要麽就是毫不在意。


    喬偉猜是後者。


    剛開年,喬偉得到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


    孟瀟瀟和喬治因生產販賣毒品落網。


    喬父坐牢,警方聯係不上喬母,隻能聯係他和喬康。


    兩人是在京市被抓獲,生產販賣毒品的重量超過一百公斤,手裏還有人命,死刑沒跑了。


    孟父孟母和大女兒女婿都從老家趕過來,喬康到底還是念及與喬治兄弟一場,來京市見喬治最後一麵。


    喬偉在夕陽下坐了許久。


    也想了很多。


    怎麽也想不明白,他不過是提前把爺爺留給他的東西轉移,大房的人再也辦法占他的便宜而已。


    其他的他也沒做什麽,怎麽一個個都到了今天這一步。


    上輩子,屬於自己的東西被盜,他也沒有發瘋,像他們這般一再觸犯法律、自甘墮落。


    即便沒有老爺子幫他找的工作,哪怕是在農村種地,他也絕不會跟他們一樣。


    爺爺若是在地下知道他留給他的財富,導致整個大房成了如今這個局麵,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而孟瀟瀟,是個很有才華的姑娘,她要賺錢,方法多的事,為什麽偏偏要走上這條禍害人的路。


    他還記得她大一時,寫了一篇關於毒販是如何泯滅人性的文章,還獲了獎。


    諷刺的是,曾經作為批判者的她,最終卻成了她最厭惡的人。


    韓小雅右手覆在他的左手上:“別多想,他們自己犯的罪與你無關。”


    喬偉點頭:“嗯,我知道,隻是感慨人千萬不能走錯了路。”


    謝一城知道後隻是搖了搖頭沒說話。


    喬老爺子夫妻都是好人,三個兒子完全沒繼承到他們的勤勞善良。


    老兩口太能幹,養大了兒女又給兒子們娶了媳婦把房子都蓋好,補貼兒女,供孫子孫女念書。


    讓三家都對老兩口形成了依賴心理。


    二兒子還算幸運,娶了個厲害能幹的媳婦,把他管的死死的,日子過的還不錯。


    大兒子三兒子就一言難盡了。


    尤其是大兒子一家,兩口子好吃懶做,精明勁兒不用在正道上,就想著怎麽算計喬偉。


    七個兒女也跟他們一樣,除了喬偉,就沒一個幹人事兒的。


    不過想想自己一個教書育人的頂尖學府的教授,同樣被前妻、兒子和學生背刺,他的教育也是失敗的。


    沒資格說什麽。


    這天風和日麗,溫度漸漸升上來。


    喬治和孟瀟瀟的判決下來了,死刑立即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兩人都沒上訴。


    喬玉梅一家三口陪蘇母過年還沒回來。


    喬偉和韓小雅去看守所見喬治最後一麵。


    在看守所內,喬偉見到快十四年未見的喬康。


    隻比他大兩歲的喬康頭上已經染上了風霜,不見當年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傲氣。


    穿的幹淨整潔,瞧著精神麵貌還行。


    喬康沉默的看了看喬偉和韓小雅,訕訕的喊了聲:“阿偉。”


    “二哥。”喬偉淡淡頷首:“這是我愛人韓小雅。”


    “二哥。”韓小雅喊了聲。


    “弟妹。”


    三人簡單打了招呼就沒再說話,在探視室等著見喬治最後一麵。


    喬治帶著手銬腳鐐過來,坐在電話前,視線掃過喬偉三人。


    一母同胞的三兄弟,一人儀表堂堂,氣宇軒昂。


    一人一看就是生活在底層的人。


    還有一人,鋃鐺入獄。


    喬治嘲諷的自嘲一笑。


    喬偉神情複雜。


    上一次在深市跟喬治見麵,那時喬治言之鑿鑿的跟他說要學門手藝,好好生活。


    他說的好好生活就是這樣好好生活。


    和孟瀟瀟一起,發以無數人家破人亡為代價的不義之財。


    害人害己,有這個結局完全是咎由自取。


    喬康見到喬治比見到喬偉激動。


    畢竟他們曾是一條戰線上的兄弟。


    且喬偉和他已是兩條平行線,沒有什麽交集。


    對他來說,喬治才是他弟弟,是一國的。


    喬康拿起電話,有些急切的看著喬治,手指指指電話,示意喬治拿起電話。


    喬治卻隻是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轉向喬偉,拿起電話對喬康說道:“把電話給喬偉。”


    喬康說了幾句話,喬治理都不理他,無奈隻能將電話給喬偉。


    喬偉拿起電話放在耳邊,看著他。


    喬治眼中滿是戾氣,神色猙獰:“喬偉,你不值得瀟瀟愛。”


    沒頭沒腦的說完就掛了電話,站起身緩慢往來時的路走。


    他早就清楚自己在孟瀟瀟心裏不過是喬偉的替代品,但又如何,他就是喜歡孟瀟瀟。


    也不後悔跟孟瀟瀟走上這條不歸路。


    哪怕不久後就要執行死刑,他依然不後悔認識孟瀟瀟。


    喬治的話令喬偉微微蹙眉。


    喬康心下無比失望還有些怨恨。


    他賣了豬和雞鴨湊夠路費來京市,想跟喬治聊一聊,結果就看了一眼,連話都沒說上一句。


    白費了這麽多路費。


    另一邊,孟瀟瀟申請見喬偉一麵,喬偉拒絕見她。


    來見喬治不過是念在兄弟一場的份上。


    孟瀟瀟跟他非親非故,早已是無關緊要連朋友都算不上的人,他也不欠她的。


    不想見就懶得勉強自己。


    至於喬治的那句話,他有些許疑惑,但不至於讓他去探究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的事。


    無論任何原因都不是孟瀟瀟和喬治犯罪的緣由。


    從看守所出來,遇到孟瀟瀟的姐姐姐夫攙扶著孟父孟母。


    孟父孟母也就六十出頭,頭發已經全白,步履蹣跚,精氣神都沒了。


    本該是安享晚年的年紀,被最疼愛的小女兒給了沉重一擊。


    這一家人不是教書育人的園丁,就是治病救人的醫生,偏偏出了個害人無數的孟瀟瀟。


    這叫他們情何以堪。


    孟父將孟瀟瀟這些年轉給他和孟母的錢全都交公。


    這種肮髒的錢,他們一分都不會要。


    喬偉跟孟父孟母點頭示意便和韓小雅走了。


    喬康已經買好了今天的火車票。


    喬偉想到爺爺那張慈祥的臉,最終還是和韓小雅送喬康去車站。


    “三十三歲,一切都來得及。


    未來還有幾十年,喬康,過什麽樣的日子是要靠自己是雙手奮鬥,而不是走歪門邪道。


    爺爺確實是更疼愛我,但你們也該問問自己,為什麽他老人家對我更偏心些。


    小時候我跟著爺爺漫山遍野的采藥,幹農活,你們在做什麽。


    爺爺癱瘓幾年,你們全都像避瘟疫一樣,生怕他老人家讓你們端屎端尿,連他的屋子都不敢進。


    家裏那麽多人,他拉在身上了,我在學校你們在家都不會給他收拾一下。


    我們穿的衣服,學費,全是他老人家出錢,他動不了了你們還在背後議論他怎麽還不死。


    換個立場想想,就你們的做法,能不讓他寒心?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爺爺在天有靈肯定也希望你從此以後做個好人,好好的。”


    兄弟姐妹八個,喬飛夭折,喬茉喬莉姐妹在港城做皮肉生意,喬治槍斃,喬民瘋了。


    喬健還在服刑,誰都不敢說他出來之後還會不會二進宮。


    他瞧著就喬康吸取了教訓。


    否則也不會跟他講這些話。


    喬康沉默了片刻後說道:“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做蠢事。”


    喬康其實挺怕死的,坐了十二年的牢,到現在閉上眼做夢都還在監獄裏,有時夢到自己被槍斃了。


    滿頭大汗的被嚇醒。


    哪裏還有勇氣去做觸犯法律的事。


    隻想一輩子待在青山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被村裏人嘲笑他都能忍。


    喬偉說的話也讓他感到羞愧。


    確實,他是老爺子的話,也隻會喜歡勤勞善良孝順的喬偉。


    東西是老爺子的,他們什麽都不想付出還想得到好處,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坐牢也是自找的,怪不得誰。


    韓小雅在車站的商店給喬康買了兩大兜食物和水。


    夫妻倆就走了。


    ......


    孟瀟瀟看著蒼老憔悴的父母,終於流下了悔恨的眼淚。


    “媽,對不起。”


    這輩子她最對不起的就是愛她的父母和姐姐。


    孟母流著淚,痛心疾首:“我和你爸有罪,沒把你教育好,你說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啊,你知道你害了多少人嘛。


    幹嘛要賺昧良心的錢啊。”


    賺再多還不是一日三餐。


    “我錯了。”


    那年看到喬偉和韓小雅在一起,她受到嚴重刺激。


    總覺得喬偉拒絕她是因為她沒錢也厲害的娘家,便想的賺很多很多的錢。


    到時喬偉會不會就高看她一眼。


    這些年她兜兜轉轉,跟金三角的人合作,港城內地兩邊跑,確實賺到了很多很多錢。


    但她發現喬偉和韓小雅感情好到讓她憤怒。


    別說是她,就是徐晶回來都無法再插入。


    她曾讓人綁架韓小雅,結果連韓小雅的衣角都沒碰到,反倒被韓小雅暴打了一頓丟到監獄。


    若非她拿捏著那幾人的把柄,她早就被他們供出去了。


    也綁架過喬成蹊,還是以失敗告終。


    雖然她讓喬莉回來找喬偉的麻煩,但她終究還是舍不得對喬偉下手。


    另一方麵喬偉要麽深居簡出,要麽跟韓小雅在一起,她想出手都沒機會。


    後來她心理越發扭曲,瘋狂的報複社會。


    那時候她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做的事對父母、姐姐姐夫會造成什麽樣的傷害。


    孟瀟瀟涕淚四流,不停的說著對不起。


    她本來有很美好的人生。


    因為年少時遇到讓她驚豔的人,就再也走不出來。


    無論做任何事都繞不過喬偉。


    最終一步步走向深淵,再也無法回頭。


    生命的最後,喬偉連見她一麵都不願意。


    更不知道她變成這樣的原因就是因為他。


    她活成了最大的笑話。


    “爸爸媽媽,下輩子,我一定好好做人,報答你們的恩情。”


    ......


    喬偉沒去領喬民的骨灰,由相關部門處理。


    沒過幾天收到孟父寄給他的一個紙箱,裏麵是三本孟瀟瀟寫的日記。


    喬偉看了幾頁,心裏有個模糊的想法。


    韓小雅從他手中把日記本抽走:“別看了,人死了,看了也沒意義,都燒了吧。”


    在孟父打電話給喬偉第二天,她請薛梓潼幫她查到孟瀟瀟在哪兒,都幹了什麽事。


    甚至連原因都一清二楚。


    隻不過這些事她知道就行了,不讓喬偉知道。


    “燒吧。”


    喬偉也不想自找煩惱,雖然他不覺得孟瀟瀟的日記能讓他自尋苦惱。


    不看更好。


    找了個鐵盆,韓小雅把三本筆記本燒成灰燼。


    等涼了之後倒在垃圾袋裏,扔到街上的垃圾桶裏。


    她對孟父的做法非常反感。


    孟瀟瀟做的那些事又不是喬偉讓她做的,人都槍斃了,還把這些東西寄給喬偉。


    自己沒把孩子教育好,還非要讓喬偉愧疚才高興嗎。


    難怪會養出孟瀟瀟那種偏執的女兒。


    如果不是孟父孟母一把年紀,身體也不太好的樣子,她非要打個電話跟他們好好說道說道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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