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二年十二月,大齡光棍徐長龍總算脫單。


    韓小雅收到徐長龍的結婚請柬,拉了拉正在修剪花草的喬偉:“老公,徐長龍下周六結婚,徐晶也要回來,我們要不要去啊?”


    喬偉手上的動作沒停:“請柬都送來了,當然要去。放心吧,我對徐晶沒有任何想法,早就放下了。”


    韓小雅的擔心他心知肚明。


    兒子都快七歲了,跟韓小雅相濡以沫七八年,不知不覺間韓小雅已經占據了他的心。


    徐晶早已成為過去式。


    見著人頂多會讓他想起曾經的美好,再多就沒有了。


    徐長龍這人挺好,偶爾遇到會一起聊聊天吃個飯什麽的,就算他是徐晶的親哥,這婚禮也得去。


    韓小雅仔細觀察他,沒放過任何一個細節,見狀眸中閃過笑意。


    “嗯,我知道了,那我們帶著朝朝一起去。”


    喬偉放下剪刀,直視她的眼睛,溫聲說:“小雅,徐晶以前確實在我心裏,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的心裏沒有她,隻有你。


    就算她現在是單身,我也沒有二心。”


    曾經他以為他愛徐晶的心永遠不變,後來才發現高估了自己。


    他不過是凡夫俗子,也想被人愛,被人關懷。


    而徐晶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他做不到把一顆心永遠放在得不到回應的人身上。


    他不是沒有血肉的木頭人,韓小雅多年如一日的愛,讓他感動也讓他淪陷。


    韓小雅看著他笑,眼眶酸澀,笑著笑著濕了眼睛。


    先愛上的人總是很卑微。


    她一直小心翼翼,盡量避免談及徐晶。


    現在,她的愛總算得到回應了。


    喬偉伸手把她擁入懷中:“我們還有幾十年的時間相守,陪著朝朝長大,看他娶妻生子,會兒孫滿堂。”


    韓小雅抱住他,點頭,旋即捧著他的臉吻下去。


    終於成功的取代了徐晶,比她想象的要早很多年。


    她滿心歡喜。


    喬成蹊跟小夥伴們浪了一陣跑到後院,就見到他爸和他媽又在玩親親抱抱。


    “爸爸媽媽。”


    兩口子連忙分開。


    “回來了,洗洗手馬上吃午飯了。”


    喬偉有些尷尬,兒子大了,以後得多注意些。


    喬成蹊睜大眼睛好奇的不恥下問:“爸爸,你天天跟媽媽在一起不嫌膩嗎?”


    韓小雅僵住,拳頭不由得攥緊,半眯著眼睛,危險的盯著棒槌兒子。


    “喬成蹊,你是不是皮癢?”


    心裏琢磨,為了不讓棒槌兒子影響她和老公培養感情,得跟薛梓潼聯係了。


    薛梓潼去年就沒再繼續做徐晶的保鏢,回到內地依然做本職工作,不過她升職了。


    軍銜也噌噌噌的往上升。


    之前見到拆家小二哈喬成蹊,被他超強的記憶力和速度吸引,遊說韓小雅把人交給她訓練。


    兒子還小,韓小雅舍不得讓他受苦。


    不過,現在她改變主意了。


    這小家夥就是她的克星,必須讓他吃點苦頭才行。


    喬成蹊沒意識到他馬上麵臨的是什麽,欠揍的嘿嘿直笑。


    “小勇他爸爸和他後媽離婚了,下個月就要娶第三個老婆,他爸爸說膩了沒意思,就想重新換個人。爸爸你不想換嗎?”


    喬偉對兒子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傻小子嘴巴還是嘚嘚個不停,他也沒法了。


    韓小雅的臉黑了。


    認識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人啊。


    本來還想等臭小子過了七歲生日,看來不用了,徐長龍的婚宴也別參加了。


    立即、馬上,給她滾。


    韓小雅也懶得打電話了,發了條短信給薛梓潼,讓她來接人。


    午飯都不想讓喬成蹊在家吃。


    不到三秒就收到對方的回複:“馬上就到。”


    喬偉瞟了眼藍屏手機上的字,同情的看看拚命作死的傻兒子。


    韓小雅冷哼:“你薛阿姨馬上到,速度去收拾你的行李。”


    喬成蹊一臉被雷劈,不敢置信:“......媽你玩真的?”


    “你看我像是玩假的?”韓小雅雙手抱臂,斜睨他。


    “媽媽你不是說我是你最愛的崽麽,怎麽能這麽對我。”


    韓小雅嗬了聲,瞅著他不說話。


    心說愛到三歲恨到老,你媽我對你的愛快被你磨沒了,為了岌岌可危的母子情,你還是滾蛋吧。


    薛梓潼的部門專門培養有特長的兒童,被她看上自然是很優秀。


    隻不過,是很嚴格的封閉式訓練,半年也未必能見家人一麵,長這麽大還沒離開過自己身邊,喬偉舍不得,為兒子求情。


    “小雅,要不然再等兩年?”


    韓小雅說一不二:“不行,我已經跟薛梓潼聯係好了,不能反悔。”


    喬成蹊喪氣的垂著腦袋,像是被拋棄的小狗狗,可憐巴巴。


    喬偉於心不忍,牽起兒子的小手:“先吃飯,等薛阿姨到了再跟她商量。”


    喬成蹊紅著眼睛抬起頭:“爸爸,你會想我嗎?”


    “當然會。”


    “我也會想你和曾爺爺,還有媽媽,雖然媽媽不想讓我在家裏,不過,我不怪她。”


    喬偉對自家兒子也是大寫的服。


    沒看見他媽都快成噴火龍了嗎,還火上澆油。


    韓小雅磨了磨牙,想到臭兒子馬上就滾了,她忍。


    “不吃了爸爸,我先收行李吧。”


    這一分鍾喬成蹊十分乖巧,乖巧到讓喬偉心疼。


    “爸爸給你收。”


    “不用了,我要早點學會獨立。”說著還看了眼黑著臉的韓小雅。


    韓小雅都快被他氣笑了:“麻利的,磨磨唧唧一點也不爺們兒。東西別收太多,吃穿住國家全包。”


    父子倆簡單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貼身衣物。


    推著小行李箱,去前廳吃飯。


    謝一城吃驚的問:“這是要去哪兒啊?”


    喬成蹊馬上跑到他身邊;“曾爺爺,媽媽讓我去學本事,過段時間回來看您,您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謝一城:“......去哪兒學本事?”


    韓小雅對熊兒子的話還算滿意,笑著對謝一城道:“晚點再跟您老詳細說,先吃飯吧,一會兒就有人來接朝朝。”


    本來想讓臭兒子餓餓肚子,想想還是算了。


    不管怎麽讓她生氣,到底是自己親生的。


    狠不下心來。


    薛梓潼早就眼饞喬成蹊,飯吃到一半收到韓小雅的短信,連忙丟下碗,找到早就準備好的文件,抓起車鑰匙就跑。


    生怕去晚了韓小雅反悔。


    到的時候,喬成蹊剛吃好飯。


    薛梓潼做事雷厲風行,也不跟喬偉和韓小雅廢話,到書房把文件鋪開,重點解釋了一遍就讓他們簽字。


    謝一城也聽懂了。


    他確實舍不得小曾孫,但這樣的機會多少人求都求不來。


    況且他瞧著鬼靈精的小曾孫雖癟著個小嘴,眼中滿是雀躍,壓根沒有不情願的情緒。


    他也就沒有多言。


    韓小雅幹脆利落的簽了,喬成蹊比她更幹脆,輪到喬偉有點猶豫。


    “薛同誌,朝朝能不能每個月回來一次?”


    老爺子快八十,過一天少一天,他對朝朝的感情很深,若是幾個月都不能見一麵,老爺子怕是很難受。


    薛梓潼很幹脆的說:“規定是半年可以探望一次,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當然沒問題。”


    隨便找個借口就把人帶出來了,誰敢質疑她?


    她是老大她說了算,就是這麽任性。


    “謝謝。”喬偉在文件上鄭重的簽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該簽的字都簽了,喬成蹊同學,我們走吧。”


    “好的薛阿姨。”喬成蹊點頭,對看著他的三人說:“曾爺爺,爸爸媽媽,我會想你們的,拜拜。”


    說完十分麻溜的滾了。


    出了大門,坐上悍馬,喬成蹊不再裝委屈可憐,臉上的笑容燦爛得讓薛梓潼嘴角抽了抽。


    這小子......


    韓小雅恐怕還不知道她兒子是有多想跟她走。


    上次她偷偷來找小家夥,故意拿了幾把槍和軍方剛研發的高科技產品讓他拆。


    男孩子就沒有不愛槍和車的。


    果然,這步棋走對了。


    韓小雅不同意,小家夥也會想辦法讓他媽主動找上她。


    等紅燈時,薛梓潼悠哉的往後靠了靠,越看喬成蹊越喜歡。


    腦瓜子聰明,會變通不死板,還遺傳了韓小雅力氣。


    嘖嘖,人才啊!


    等車開走了,韓小雅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小皮猴剛剛是不是對我們笑了?”


    還是奸計得逞的狡黠的笑。


    她懷疑自己看錯了。


    喬偉壓下嘴角的笑意,攬著她的肩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隨他吧。反正這事對他也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他都差點被小家夥騙了。


    韓小雅轉過彎來,眼皮跳了跳。


    她是被氣糊塗了。


    竟然被臭小子擺了一道。


    連他媽都敢耍,等他回來看她怎麽收拾他。


    不到七歲的兒子吃國家飯去了,喬偉既感慨又驕傲。


    嚴阿姨做了六年,今年六十了,也打算享受一下老年生活。


    她辭職後喬偉沒再請保姆。


    打掃衛生可以請鍾點工,洗衣服有洗衣機,做飯他做就好。


    葉佳佳和喬大丫都隻是周末回來,喬成蹊一個月最多能出來半天。


    三個人的飯不費事。


    “什麽,韓小雅,你有沒有搞錯,朝朝才多大你就讓他離開父母,你是不是他親媽?”葉紅梅怒噴韓小雅。


    早知道她就把人帶去羊城。


    葉紅梅去羊城跟父母哥嫂住了半個月,回到京市顧不上回家先來看她小外孫。


    結果撲了個空。


    喬成蹊嘴甜,最會哄人,隻要他願意,可以把人氣到七竅生煙,也可以把人哄得找不著北。


    要說葉紅梅最喜歡誰,非喬成蹊莫屬。


    韓小雅壓下翻白眼的衝動,耐著性子道:“媽你這話說的,我還沒他這麽大就被老爺子丟進去,怎麽沒聽你跟老爺子說我還小,我還是個小姑娘呢。”


    葉紅梅女士怎麽好意思說出這些話。


    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雙標的可以。


    葉紅梅被她堵的說不出話。


    氣呼呼的推著行李要走。


    “媽我送你。”喬偉說道。


    “不用,我自己打車。”


    因為遷怒,葉紅梅對喬偉也沒個好臉色。


    看都沒看兩人一眼,踩著小高跟走了。


    韓小雅嗬嗬:“一把年紀了,脾氣還是這麽大。”


    轉眼到了周末。


    徐長龍的婚禮在一個四星級酒店舉辦。


    因為父母的身份,婚禮很低調,隻請了雙方的親朋好友。


    徐長龍妻子跟她門當戶對,不是讓人眼前一亮的大美女,但儀態端莊,一看就是宜家宜室的賢惠女子。


    時隔多年,徐晶回到故鄉。


    徐晶自幼跟徐長龍感情要好,即便不是親兄妹,離開徐家後兄妹倆依然時常聯係。


    哥哥結婚,妹妹理當出席。


    方鎮政務繁忙走不開,安排了保鏢隨行保護。


    一雙兒女沒跟徐晶一起來,跟徐晶一同前來的還有她的親生父母。


    巧的是,徐晶的親生父親也姓徐,跟父母相認後徐晶連姓都不用改。


    徐母當年把徐晶托付給李父,回到京市不久跟徐父逃港,因各種原因一直沒回去找徐晶。


    還是徐晶的養父去當年工作過的地方出差,遇到跟他長的很像的李妍,之後一查才發現當年的事。


    徐晶對親生父母遲遲沒去找自己,心中頗有微詞,跟父母的關係遠不如與養父母親密。


    即便養父母找回親生女兒就讓她離開住了二十多年家,她也沒有怨言,畢竟她確實是鳩占鵲巢。


    但養父母對她的付出是真真切切無法磨滅的。


    去港城後沒跟他們斷了聯係。


    喬偉和韓小雅到的時候,婚禮剛好開始。


    進入大堂的瞬間,喬偉跟徐晶的視線對上。


    八年不見,雙方的變化都非常大,依然能一眼就認出對方。


    隻是各自心中不再有漣漪。


    徐晶對他頷首笑了下,喬偉也微笑著點頭示意。


    韓小雅對徐晶招了招手,然後跟喬偉去沒坐滿的桌子坐下。


    徐晶笑笑收回目光,看向台上的新人。


    愛真的會轉移,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淡,轉而珍藏於心底。


    喬偉是徐晶心中不可觸碰的痛。


    是先生和一雙兒女治愈了她。


    往日不可追,遺憾終歸是遺憾。


    時光不會因為任何人和事而倒退,隻能學會珍惜眼前人。


    如今再見,不過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能淡然的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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