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如今成天滿地跑、書桌上不知道堆著多少東西等著定奪的莉莉安娜不同,瑞拉如今的任務挺單純。


    概括起來就三樣:安撫好因為末世到來而惶恐不安的人心,想辦法提升自己的魔法,以及,讓克勞爾盡快恢複到最佳的狀態。


    瑞拉勤勤懇懇地執行著自己的任務,她覺得自己如今的生活反而有點兒回到了從前在學校裏的時候。


    做課題嘛,每個課題背後都是一個個等待解決的問題,而最終的答辯日,自然就是魔神和莉莉安娜約定的那個日期。


    對於目前的態勢,瑞拉是很樂觀的。她還對莉莉安娜說:“你從前和我說,我們想一棍子把天捅破,是非常莽撞又危險的事情。但現在天不需要我們捅,它自己就破了,雖然很危險,但是也帶來了更多的可能。”


    在聖神殿的幫助下,瑞拉如今聖神信使的身份已經深入人心,她定期出現在聖神殿中,讓大家堅信,就像魔神第一次的滅世被聖神阻止了那樣,這一次聖神也和大家站在一起。


    而魔法提升這一項,瑞拉感覺單純地提升體能沒有太明顯的效果。


    因為之前每一次魔法使用到極限時她都是沉沉地睡過去,所以她又嚐試服用一些用於提神醒腦的藥劑,希望用這些東西趕走睡意、保持清醒。


    王國各地對於“提神醒腦”都有他們的獨門秘籍,特別是長時間的冬巡和夏巡,讓騎士們減少困倦是瑞諾卡和賽爾斯必修的功課。


    所以瑞拉先是嚐試了瑞諾卡特產的“窖藏雪羊肝搗碎後塗抹在新鮮的雪狸鼠心髒上,一口吞下”,又嚐試了“一種特別酸的果子搗碎加上特別辣的細椒磨成的粉混合成汁液,倒在一種特別苦的樹皮上,吃掉樹皮”。


    她吃這些東西的時候莉莉安娜都在旁邊看著,雖然沒有陪她吃,但是陪著她一起吐了,一邊吐一邊感歎這些騎士真是太不容易了。


    總之,這些采用十分刺激的氣味或者味覺來驅趕睡意的辦法,在她這裏是沒有用的。


    在攻破米裏德後,萊恩家族秘藏的藥劑書裏,有一個隻寫了半個巴掌大紙張的藥方,上麵記載通過使用米裏德特產的一種花朵,配合幾種不算罕見的草藥,就能達到“幾夜不眠仍不知疲憊”的效果。


    她先給幾隻麻鴨喝下了這種藥劑,並看著它們連續幾天幾夜在公主府邸亢奮得滿庭院亂飛,讓到府邸的人都帶著一身鴨絨鴨羽和鴨屎離開。


    而在藥效過去之後,麻鴨們全部橫七豎八睡死在地上,有兩隻還因為救治不及時直接睡死過去被烤來吃了,瑞拉也得出了結論:這種藥劑並不能完全祛除困倦和疲憊,隻是讓它們不斷延後、堆積,直到藥效結束。


    她小心地嚐試了一下這種藥劑,然後驚喜地發現它居然對自己有點兒作用,雖然作用十分有限,但這已經是突破性的進展了。


    在前麵兩個課題都小有成果的同時,瑞拉也沒忘記還有第三個任務等著自己。


    在瑞拉的邏輯裏,人越閑越容易胡思亂想,換句話說,要讓克勞爾快點兒從之前那些壓抑的回憶裏走出來,就要給他找點兒新鮮的事情做。


    所以在莉莉安娜還在叮囑克勞爾“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配合治療師的治療,把身體恢複好”的時候,瑞拉揣著抄好的藥方去找克勞爾了。


    她先問克勞爾現在有沒有精神,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就把他拉到被夏天的陽光曬得金燦燦的小院子裏,把他安排到樹蔭處坐下。


    兩個人先一起讀藥方,然後克勞爾用土元素魔法把院子平整出一小塊土地,瑞拉再把莉莉安娜找來的那種米裏德特產的花苗種到地裏,再看克勞爾用木元素魔法擺弄那些花苗,她則在旁邊畫蒸餾和萃取的儀器示意圖,不知不覺一個傍晚就過去了。


    雖然沒有辦法被瑞拉一眨眼用魔法治好,但畢竟正當年輕,克勞爾的身體恢複得挺快,白天不再需要花費很多時間睡覺以維持體力。


    但瑞拉沒辦法把自己所有的時間都拿去陪克勞爾,克勞爾當時也還沒有被莉莉安娜允許離開公主府邸自由活動,所以瑞拉沒辦法讓他跟著自己到處跑。


    為了避免克勞爾白天自己待在那個小院子裏胡思亂想,她又想了主意。


    山不去就我我就去就山,她讓救濟院的男仆安迪帶來了好幾個之前認識克勞爾的小孩子,還叮囑安迪,讓他把最調皮搗蛋的那兩三個送過來給克勞爾“幫忙管教”。


    瑞拉自認為這個辦法還挺有效的,她很多次回來都發現小院子被變成了灌木迷宮,小男孩在裏麵竄來竄去玩得不亦樂乎,雖然發出的聲音有些刺耳,但這種快活的喊叫聲總比回蕩在克勞爾腦海中的、屬於妹妹和侄女尖叫聲好。


    比起讓克勞爾去嚐試忘掉之前的那些事,瑞拉覺得創造新的好回憶更重要。


    就像她剛剛到這裏的時候會很想念從前,想念姐姐,想念爹媽。但因為身邊又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可以稱之為家人的存在,這一份想念所帶來的痛苦就會減弱很多。


    雖然它仍然是存在的,是一種“我經曆了很多事情,有了新生活,當我把它們講述給新的朋友和家人聽的時候,還是會想起你們聽到這些奇妙的事情會露出怎樣驚訝的表情”的遺憾,瑞拉知道這份遺憾應該會永遠地殘留在她心中。


    將心比心,瑞拉知道目睹至親犯下的滔天惡行,又誤殺了無辜親人的那份痛苦,肯定是克勞爾心中一生都難以愈合的一道傷疤。


    她希望克勞爾擁有關於“家人”的新的好回憶,然後用好回憶去覆蓋壞回憶,但又不太放心把這個重要的任務交給克勞爾的母親。


    不過,什麽難題都難不倒我們的瑞拉——她現在也是正經的“克勞爾的家人”了!所以這件事,完全可以她自己來幹嘛。


    雖然有了這樣的目標,但瑞拉一開始不太知道自己需要做什麽。她對於“家人”的理解是很簡單直白的,家人就是可以吵架,可以說難聽的話,但遇到困難時一定不離不棄、互相扶持、所有人一起想辦法。


    所以,當萊恩夫人質疑“你都不和克勞爾住,是不是覺得他如今配不上你”的時候,瑞拉趕緊搖頭,沒等克勞爾發表任何意見,她就說“之前是他身體不好要靜養,現在他好多了,我們就一起住了!”


    “你咋了,是晚上那個湯太燙了嗎,我也覺得有點燙,還以為是米裏德那邊的特色呢,”吃完晚飯,瑞拉看到克勞爾的兩隻耳朵還是紅通通的,還湊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嗯,沒發燒。”


    “你可以不用管我母親說的那些話。”她的手被克勞爾給握住了,青年低聲和她說,“不必為了她搬來和我一起住。”


    “但我覺得你媽說得也有道理,夫妻兩個結了婚不住一起,聽在哪個鄰居耳朵裏都是要傳閑話的。”瑞拉撓撓腦袋,“我倒不怕別人傳我的閑話,我是怕你亂想——哎,彎彎繞繞那麽多幹啥,頭痛得很,我就問你,你想不想和我住嘛,你點頭我就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就過來,你搖頭我就走了。”


    然後她就看克勞爾的耳朵更紅了,都快趕上她眼珠子那麽紅了,握著她的手沒有放,最後說了一句:“你問我,我當然是不想你走的。”


    “那不就得了,”她用另一隻手拍拍克勞爾的肩膀,瀟灑轉身,“那我先去收拾一下,晚上見。”


    住萊恩別邸這件事當然是知會了莉莉安娜的,莉莉安娜也隻叮囑了瑞拉一句“還是要繼續留心萊恩夫人,我會安排人值夜”,便讓凱特陪著瑞拉過去暫住了。


    瑞拉簡單打包了一下自己的隨身物品就走了,幾件衣裳,她鍛煉要用的佩劍和自己纏的小啞鈴,一些這幾天想翻看的書籍,以及她讓工匠幫忙製作的一些用於提取草藥有效物質的儀器。


    “我讓侍女收拾出了……嗯,這裏和隔壁,你都可以住。”等她風風火火地回到萊恩別邸後,克勞爾就對她說道。


    “我和你住一起啊,住隔壁你媽心裏不還是犯嘀咕嗎?隔壁給凱特住,正好。”瑞拉伸著脖子朝克勞爾的那個房間望了望,這個房間布局和莉莉安娜的那個大臥室沒有調整前是差不多的:兩張床在兩個隔間裏互相對著,用帷幔遮住,中間有一個寬敞的廳。


    莉莉安娜當時改她的府邸時,就把其中一張床直接拿掉了,說用不著,空餘的那個小隔間改成了睡前看東西的書房,她大部分時候也是從那裏瞬移去其他地方。


    而克勞爾這裏沒有改,所以仍然有兩張床。瑞拉就轉個身張望一下米裏德浮誇的裝修風格,看到克勞爾試圖彎腰去搬動她帶來的東西。


    “你別你別,當心你的傷。”瑞拉眼疾手快地過去把比較重的東西給搶了過去,“我這裏總共也沒有幾樣東西,我自己收拾就行了。”


    克勞爾保持著彎腰的姿勢沉默了兩秒,對瑞拉說道:“我腰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不可能吧,沒有那麽快,別太急,不留後遺症就是勝利。”瑞拉一點兒都不費力地就把那一木箱的儀器給拎到了桌上,嘴上說道。


    那是一張空木桌,也不知道是原本就在那裏,還是克勞爾直接新做的,她對室內裝潢布置的講究毫無造詣。


    “真的,就和我胳膊上的那些傷口一樣,”克勞爾好像很介意這件事,他強調道,“已經沒有任何影響了。”


    “是治療師說的嗎?還是你自己憑感覺得出的結論啊?”瑞拉有些懷疑,她一邊撩袖子一邊對克勞爾說道,“你再脫了給我看看呢?”


    她懷疑是有原因的,他們當時把昏睡的克勞爾從那個金牢裏拆出來後,瑞拉很快發現自己無法用魔法治療克勞爾,然後就是治療師被莉莉安娜帶過來,當場檢查克勞爾的情況。


    而經過一番檢查,克勞爾最嚴重的傷勢在背上,一大片已經近乎於黑色的淤血基本覆蓋了他整個後腰,看起來就像是有人嚐試過用巨大的力量想要把他整個人直接攔腰掰斷。


    克勞爾自己也判斷過,他能活下來是因為脊骨沒有被扭曲擠壓的山石給擠斷,他在最後一刻靠意誌和運氣搶奪走了四周土元素的控製權,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雖然脊骨沒有斷,但他後來被關押在空間十分逼仄的金牢中,活動範圍有限,導致剛剛被救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很僵硬,稍微活動一下,身上的骨頭就會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


    麵對這樣的情況,治療師就謹慎地和瑞拉交代,克勞爾腰上的這處傷口雖然不是外傷,但最嚴重,很可能留下比較明顯的後遺症。


    瑞拉就一直記得這件事,每次克勞爾上藥她都尤其關注那裏,隻是她做不到天天都守著克勞爾換藥,忙起來就隻能口頭問一句,今天正好說起來,她就打算再看看。


    “掉地上就掉地上嘛,我看這地上挺幹淨的。”瑞拉看克勞爾還在那裏小心翼翼地脫,像是怕衣服不小心掉在地上去,她幹脆走過去把礙事的衣服給直接扒拉走了,“你身上哪裏我沒看過,哎呀。”


    然後克勞爾的耳朵又開始紅起來,他咳嗽一聲,說道:“你當然有地方沒有看過了!”


    “沒有啊,我真都看過,”瑞拉大大咧咧地說道,“就剛把你救出來那會兒,那幾個治療師直接把你扒光了看的,我心想我是你老婆了我矯情啥,就沒有回避。”


    “然後他當時大喘氣了一下,還把我嚇一跳呢,心想好好地為啥突然這樣呢,那一張臉,又紅又白的,鴛鴦鍋一樣。”因為莉莉安娜要求“事無巨細從實道來”,瑞拉也就老老實實地回憶了所有,“我就覺得他傷好了是好事,確認了之後也給你們吃顆定心丸,他說他沒事,我就繼續去看他的傷了。”


    哎呀,瑞拉啊,一點兒風情都不解的瑞拉啊,莉莉安娜覺得自己很難用正經的表情聽瑞拉講這些,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如同一朵柔弱嬌花的克勞爾被孔武有力的瑞拉摁在了床上,瑞拉還滿身正氣地大聲說著“讓我康康!”


    “你繼續,”為了不直接笑出聲來,莉莉安娜把臉埋在了枕頭上,甕聲甕氣地說道,“我聽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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