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洛特公爵這些天有些煩躁,而且他表現得挺明顯的,這在賽爾斯的家臣們看來是一件不尋常的事情,畢竟自家公爵這些年在外打的金字招牌就是少年老成——那到底發生了什麽,導致他把自己的招牌給砸爛了?


    除了斯文·瑞迪爾敢私下追問一句“為什麽”,其他人都隻敢去找公爵的書記官艾布奈希·馬丹打聽——他們不是八卦,主要是擔心,公爵今日的不愉快和他們有關係。


    書記官是個很重要的職位,是能時刻陪伴領主的存在,在很多時候——甚至可以說,在大部分情況下,書記官陪伴主人的時間,比主人的伴侶陪伴主人的時間都要長。


    所以這也是個很容易滋長旖旎故事的職位,有不少寫故事的人會樂此不疲地編造出哪個貴族小姐女扮男裝,比如偷偷代替了病弱的兄長做了哪個大領主的書記官,然後從此開始一段這樣那樣的有趣故事。


    莉莉安娜還在斯諾懷特家那個神秘的手抄本箱子裏讀到過男領主和男書記官的愛情故事,當時還把她給驚了一下,心想這個箱子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不過,故事歸故事,現實中的書記官工作繁雜且沒有具體的邊界可言,又因為這種模糊的邊界感,導致他們很容易處於危險的境地——所以書記官,某種意義上,更像是一種耗材。


    不同的領主做事風格迥異,造成他們書記官的工作量也完全不同,馬丹先生也沒有做過其他人的書記官,所以無從比較。


    但總的來說,他覺得在公爵身邊還是很愉快的,因為公爵幾乎不會把自己的情緒隨意發泄給身邊的人,更多的時候,連他也要專門留意,才能靠著這麽多年的經驗揣測公爵的心思。


    家臣們討論來討論去,認為公爵不同尋常的糟糕心情是因為丟了美貌無比的老婆,雖然之前很多人對於那位前公爵未婚妻是很憂慮的,還攀比著寫了各種東西交到公爵麵前,但大家都承認,那是一個和賽爾斯姑娘們風格截然不同的美人。


    公爵再怎麽說也是個男人,男人嘛,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大家都是過來人,都懂得。


    想到這一層後,又想到前公爵未婚妻搖身一變成了皇帝的親女兒,公爵又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很怕他一時想不開,擼袖子就要去和皇室幹仗。


    正好又遇到公爵在賽爾斯的北部邊境山脈上大興土木,一時間各種傳言滿天飛,說公爵真的要去搶老婆回來了,要徹底和皇室鬧掰了。


    有的人就很興奮,他們覺得如果賽爾斯徹底擺脫了普林斯皇室的控製,這不僅意味著公爵的名位將更近一步、成為賽爾斯無可爭議的王,在座的各位也肯定會跟著獲得正式的爵位,這可太好了,吵著鬧著,恨不得明天就幹起來。


    當然也有悲觀膽小的,覺得現在日子過得挺好,為什麽要發生變化,一時間議政廳裏雞飛狗跳,有要哭訴的,有要死諫的,有吹眉毛瞪眼睛吵架的,還有拚命說自己沒有眼花、真的還看到如今已經是艾麗薇特公主的“那個女人”在公爵府裏轉悠的。


    是的,因為原莉莉安娜·斯諾懷特侯爵小姐,現艾麗薇特公主殿下——這個名諱實在是太長了——大家為了不惹公爵生氣,如今家臣們都統一使用“那個女人”稱呼她。


    該說不說,大家猜得也沒有錯,公爵心情不佳確實與“那個女人”有關,自從她帶著騎士團離開首都,已經整整三天杳無音訊了。


    書記官對於“那個女人”會魔法、且可以按自己心意滿地亂竄、上一秒在首都下一秒就到賽爾斯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沒有吃驚過,不如說,他覺得這才正常。


    聰明和美麗當然都是吸引人的東西,但他們公爵確實不是普通人,要把公爵的那顆心拿走,還得再有點兒更硬的本事才行。


    又聽到了公爵很明顯的一聲呼氣,書記官心裏過了幾個來回,決定去戳一戳那個危險的區域,爭取給他排解一下,畢竟,那裏已經累積了三天的不安,到了臨界點真炸了,那也會先炸到距離公爵最近的自己。


    “大人,”書記官開口,“我認為殿下一旦遇到她解決不了的危險,一定會及時回到您身邊的,您不用太過焦慮。”


    “莉莉安娜不是會故意讓人擔驚受怕的人。”果然,被戳開了一個小孔,男人就如洪水開閘一樣滔滔不絕起來,“她隻需要一秒鍾就能和我報平安,但是她卻沒有這樣做,她肯定遇到了棘手的麻煩。”


    “我應該跟她去的,她畢竟從來沒有帶領過騎士團。”克裏斯托夫翻來覆去地念叨道,“巴爾特·班納——雖然是名頭響亮的大騎士長,但皇家騎士團又有多少年沒有經曆過大規模的魔獸侵襲了?他們連收拾一頭落單的魔獸都要我出馬!”


    “如果您實在擔心的話,也可以去東邊看一看,反正殿下回來找不到您,也可以隨時瞬移到您身邊去。”書記官已經通過公爵本人了解了一些女主人的魔法,“我會留在這裏,及時向殿下告知情況。”


    “今晚,”克裏斯托夫豎起一根指頭,代表著他所剩無幾的耐心,“如果莉莉安娜今晚還是沒有回來,我就會出發,這不是我不信任她的能力,這是我擔憂她的安危,好了,你現在立刻去整理出最緊急的需要我過目定奪的事項,全部拿到這裏來。”


    看吧,書記官就知道,主人坐立難安,是缺一個幫他下決心的人,而這,也是書記官的職責之一——但你一定得揣摩準主人到底需要的是“去”的決心,還是“不去”的決心,這是一門不亞於魔法陣技藝的艱深技術。


    書記官拿著成堆的東西來,卻沒能進得了公爵的書房,看到了門口站著的騎士,書記官明白,風聲正在裏麵,他不動聲色地退去了一旁。


    “米裏德情況複雜,對風聲又充滿戒備,我理解你們暫時沒有什麽進展。”克裏斯托夫沒有讓自己的情緒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在聽完風聲的匯報後,他用平緩的語氣說道,“但我不相信萊恩會把這樣大一件事做得滴水不漏,你們先保重自己,剩下的,交給時間吧。”


    “公爵,雖然您要的人證我們暫時沒有找到,”房間裏的兩個風聲對視了一眼,說道,“但我們從不同的渠道,都了解到米裏德可能發生了十分重大的變故。”


    原本背過去看著窗外大海的克裏斯托夫立刻轉過身來,問道:“什麽變故?”


    “萊恩少公爵已經多日沒有出現在任何社交場合,我們也沒有從任何渠道了解到他有秘密出行,他上一次離開米裏德,應該就是去首都接回弟弟克勞爾·萊恩。”


    “新年之後,米裏德在一天之內發生了多次強烈的地動,雖然說在那裏,因為貴族使用土元素魔法興修地下建築,或者改造山體,有驚人的動靜並不罕見,但那種程度的地動,我們都是第一次經曆,並且,就是在那天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萊恩少公爵,今年萊恩所有新年節日的儀式,都是由萊恩公爵親自出席的。”


    “你們認為萊恩家的兩個兒子發生了內鬥,萊恩少公爵生死不知?甚至於——少公爵已經換人了?”這確實是一個大消息,克裏斯托夫追問道,“那有沒有人見過克拉爾·萊恩?”


    “沒有,公爵,如今還在公開活動的,隻有萊恩公爵小姐有過匆匆露麵,不隻是我們,米裏德的很多家臣都在猜測公爵府發生了變故,隻是最近首都太熱鬧,皇帝可能沒空關心那邊的事情,而瑞諾卡又還在暴雪,所以消息還被捂著。”


    “他們兄弟內鬥也不新鮮,不如說,從克勞爾·萊恩生下來,大家都在等這一天。”克裏斯托夫想了想。


    他認為對賽爾斯來說,以後繼承爵位的是哪個萊恩並不重要,克勞爾·萊恩之前顯得人畜無害,是因為他被整個家族嚴密地防備著,如果他有機會坐上家主的位置,立場立刻就會發生變化。


    但克勞爾·萊恩和瑞拉·格林關係密切,瑞拉·格林又和他老婆關係密切,這下就不得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等一下,如果發生這種事——用盡一切手段,盡快聯係在首都的風聲,近期最要緊的事情,更改為保護瑞拉·格林的安全。”克裏斯托夫猛地停下了腳步、


    他想到,如果萊恩家的兩個兒子陷入了兩敗俱傷的境地,那麽老萊恩在聽聞聖神信使的消息後,很可能不計代價都要把瑞拉帶去米裏德。


    畢竟,萊恩少公爵目前隻有一個女兒,且魔法天賦普通,無論發生了什麽,老萊恩必須要保下一個兒子,不然就會陷入類似皇室當年的沒有直係繼承人的境地。


    而萊恩家比皇室當年的處境可差多了,一旦沒有強勢的直係後代繼位,萊恩家肯定將失去“棋手”的地位——皇帝不動手他克裏斯托夫也會動手,米裏德將成為被另外三個家族瓜分的棋盤。


    算一算天氣恢複正常的時間,萊恩有自己傳遞消息的渠道,瑞拉·格林的信使身份,很可能已經為米裏德的人所知。


    如果是平時,克裏斯托夫會覺得莉莉安娜的魔法足夠保證瑞拉的安全,他不需要操太多心,但此時,莉莉安娜的情況未知,他覺得比起急急忙忙去找她,可能替她保護好她身後的軟肋,才是她更希望他去做的。


    別誤會,克裏斯托夫可不覺得他一次隻能做一件事情。


    要做艾麗薇特公主殿下的情人,那還是要有點兒過硬的本事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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