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蘭特·斯諾懷特大步流星地朝樓上走去——但在此之前,讓時鍾先往回撥一點兒,瞬移到了未知房間的莉莉安娜仍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扇在黑暗中若隱若現的門。


    在那電光石火的幾秒鍾裏,莉莉安娜的腦子可以說是在高頻運轉。除去各種詭異的、毫無用處的信息(比如她覺得眼前肯定旋轉了幾幀麥樂雞),她得出了一個結論:強行瞬移,應該是當下最有效可行的手段。


    這地板滿是灰塵,還隨時可能塌陷,等她走到衣櫃或者爬進床底,門外的人也能通過這一番動靜定位她就在這個房間了,屆時肯定不會放過任何可能藏人的角落。


    她的魔法目前殺不了人,她也沒有勇氣殺人,這是莉莉安娜的自知之明;收買這兩個即將推門而入的人也沒有什麽可行性,她身上什麽都沒有帶,對方的身份也一無所知,難不成和他人說“你在原地等待一下,我瞬移回去拿封口費”嗎?


    女孩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跳出喉嚨了,晚飯時多喝的“可樂”因為她的過度緊張,此刻變成了胃裏的翻江倒海。如果現在瞬移,意味著她在試圖把冷卻時間直接壓縮到五分鍾左右,這會導致什麽後果,莉莉安娜心裏完全沒底。


    不,還是有一點兒的結論的——肯定不是什麽好後果。因為在確認瑞拉可以用光魔法為自己消除“淤青”後,莉莉安娜曾經大膽嚐試了“一次性將瞬移時間減少三十秒”。


    首先,那次嚐試沒能立刻成功,最終莉莉安娜應該隻把冷卻時間減少了二十多秒。


    其次,瞬移結束後莉莉安娜感受到了全身的劇痛,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顆葡萄,先是放在案板上被一個大錘子狠狠地打了幾下,然後又放進了榨汁機裏轉了無數圈,她眼冒金星地匍匐在床上喘了很久的氣才完全找回意識。


    當夜她不得不再瞬移去救濟院找一趟瑞拉,因為出現的淤青不再局限於腰上,它一塊塊地到處都是,甚至一路從肩膀蔓延到了手背。


    後果當然是她被瑞拉臭罵了一頓,因為是淩晨,瑞拉不敢說得太大聲,但也愣是用氣聲揪著她的耳朵說了她將近一個小時,瑞拉反反複複地對她說:“治愈魔法不是萬能的!你要是這樣莽撞地把自己直接弄斷了氣,我真的把你救不回來!”


    莉莉安娜當時舉起手和瑞拉發了誓,她絕對不會再拿縮短冷卻時間開玩笑,每次嚐試的絕對不超過五秒鍾——但眼下,這個承諾不得不打破了,而且不是壓縮幾十秒的問題,是壓縮十幾分鍾的問題。


    莉莉安娜明白,此時此刻根本沒有更多時間供她猶豫。深呼吸,拿定主意後,她的心反而安定了一點——也許還有更好的主意,但是她此刻的大腦想不出來,隻能賭一把了。


    沒事兒,瑞拉就在家裏,她隻能這麽給自己鼓勁,隻要我還剩一口氣,瑞拉就能救我回來。


    那,是選擇她的衣櫃前作為目標點好,還是選擇瑞拉身邊為目標點是最好?衣櫃前是她已經重複練習了上百次的返程點,非常熟悉;傳送到瑞拉身邊會比較精確而且免去了出門找她治療的麻煩——算了別糾結了,屆時兩個都試,哪個先成功都行。


    其餘的,就走一步看一步吧,窮途末路了,隻能如此。


    莉莉安娜站了起來,因為站立是她最為熟悉的瞬移姿態,雖然這讓地板又發出了一點兒聲音。謝天謝地,它們沒有繼續塌陷,莉莉安娜從未如此喜歡這個嬌小輕盈的身體。


    她瞟到一旁的長條桌上堆著好些紙張、筆筒、還有一些她看不明白的工具,被灰塵布滿的大紙上麵看起來畫著非常複雜的圖案。


    在黑暗中,莉莉安娜幾乎看不清紙上畫了什麽,她本打算不再觀察、集中精神瞬移,但就在那個時候,她看到了攤在桌上的紙張一角上有人的筆跡。


    莉莉安娜的大腦在警鈴大作提醒她沒有時間再做別的事情了,她的手卻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抹了一下紙張上麵的灰塵。


    那是一個簽名,在黑暗中艱難辨認出拚寫的那一刹那,莉莉安娜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停止了跳動。


    “凱瑟琳·薩沃伊”。


    她捂住自己的嘴,感覺好不容易消化掉“可樂”的胃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她差點又打了個嗝。


    外麵的兩個人正在一扇一扇開門,從聲音的遠近聽,這個房子還挺大的,至少兩側都有房間。看著桌上的這些紙,莉莉安娜突然有了個想法,她屏住呼吸,先是集中精神想到自己的衣櫃。


    為了把雜亂的想法成功排除出大腦,莉莉安娜隻能一遍一遍地深呼吸,不去想後果,也不去想失敗之後該怎麽辦。


    我要,現在,此時此刻,回到自己房間的衣櫃麵前。


    我要,現在,此時此刻,去瑞拉·格林身邊。


    如她預想的,瞬移並沒有輕易發生,但她感覺到走廊上的那兩個人已經在開隔壁房間的門了——該死的!為什麽走廊的地板不會塌陷呢!


    別走神了!集中注意力!


    我要,現在,此時此刻,回到自己房間的衣櫃麵前!


    她竭盡全力地在腦中描摹站在衣櫃前方能看到的所有細節,因為閉上雙眼,聽覺前所未有地靈敏,她確信那兩個人已經停在了她所在的這個房間的門前。


    幾乎就在門響起“吱呀”聲的那一刹那,莉莉安娜猛地睜眼,伸出手去狠狠隨便拖拽了一張桌上的大紙。


    “嘿!小毛賊,你居然敢跑到皇家的地界偷東西,真是連命都不想要了!”因為在門外就聽到了各種東西劈裏啪啦落在地上的聲音,門外的兩個人情緒高漲,他們從未想到自己被派遣到這種地方來,居然還有機會立功。


    “你幹嘛!”金閃閃的賞賜就在眼前,急不可耐地想要踹開大門卻被攔了下來,脾氣急的那個氣不打一處來。


    “那人能悄無聲息潛入到這種地方,還發出這麽大的動靜,說明完全不在乎我們嘛。萬一是個魔法師,我們不是在送死嗎?”另一個人說道,“我們還是去報告騎士大人吧?”


    “報告?報告了這事兒還有你我兩個小護衛的份嗎?”隨著這句話,高個兒男人把阻攔自己的同伴一把推開,然後一腳踹開了眼前的門。


    房間裏的灰塵因為被劇烈驚擾而飛揚起來,蜘蛛網之類的東西撲簌簌地往下落,剛剛的聲音完全消失了,除了房門還在有氣無力地“嘎吱——嘎吱——”以外,屋子裏恢複了安靜。


    “小心些,所有的窗戶都被封死了,那人肯定還在什麽地方躲著。”兩個人抬起手上的魔礦石燈,光芒照亮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嘿,難道是藏在櫃子裏了?”


    “你小心點,我看到——”斷後的那個話音剛落,就聽到了木材劈裏啪啦斷裂的聲音,木屑和灰塵刹那間飛揚起來,讓他們在本就渾濁的空氣中大聲咳嗽起來。


    “【髒話】,我的腿!我的腿卡到地板裏了!”高個兒男人嗷嗷直叫,他胡亂地揮舞自己的手臂,示意還站在門邊的人來拉自己一把,“你愣著幹什麽!我覺得我流血了!天哪,你快點兒拉我出來,他們可不會那麽好心,給我安金子做的腿!”


    “別慌!頂多就是些擦傷,誰讓你這麽冒失!”剩下的那個人並不打算立刻去救陷入地板塌陷的同伴,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燈,摸著牆壁走到了衣櫃邊,檢查了衣櫃後,又檢查了書櫃,最後又趴在灰塵滿布的地板上看了一眼床底。


    “真奇怪,這些東西肯定是剛剛被推倒的。”男人沒有管在旁邊“嗷嗷直叫”的同伴,他仔細查看地板上那些淩亂不堪的紙張和工具,“看這些處於邊緣的明顯痕跡,我想——”


    “【髒話】!我想你【髒話】個【髒話】!”因為腳踝疼痛不堪,他的同伴壞脾氣地大喊起來,“都怪你!也許就是哪個洞裏鑽進了個特別肥的耗子,餓得不行了把桌上的破爛玩意兒當成了吃的,然後落到地上去把地板砸了個【髒話】的洞!你以為這種發現能讓騎士老爺給我們賞賜嗎?看在聖神的份上,你快點把我弄出來!”


    “當然不能!沒有抓到賊,咱們就裝今天什麽都沒發現,千萬不能叫他們知道這裏的地板是我們踩塌的,不然連這份差事都保不住。”同伴的怒罵提醒了還在一臉疑惑看著那些紙張上複雜紋樣和細小文字說明的男人,“別擔心,我們在這裏守了那麽多年,他們從來沒有進來察看過,待會兒我們出去的時候把門關好,沒人會發現的。”


    他拿起魔礦石燈轉過身去小心翼翼地走向同伴,不知道他如果再把燈往前移一點,他就能看到紙張和書籍沒能完全掩蓋住的、一小部分清晰的鞋印。如果他能再耐心些,把那些紙張整理一下,恢複原位,就會發現有張幾乎被灰塵蒙滿的紙上的一角,出現了一道纖細的指痕。


    如果他有興趣順著那道指痕再把紙上的灰塵撣一撣,他會在那一角紙張上窺見一點王國沉睡多年的秘密。


    但是他就這樣因為擔心被冠以“看管不嚴,玩忽職守,毀壞財物”之類的罪名,選擇了和莽撞的同伴轉身離開了。但誰也不能指責他做了錯誤的選擇,畢竟,王國的秘密與一個小小的平民護衛並沒有太大關係,它反而可能因為太沉重,毀掉他作為普通人的後半生。


    “若我能將它完成,我就把它獻給你,我親愛的女兒艾麗薇特。


    普林斯王國魔塔第十分部,魔法輔助裝置皇家研究院,所有大型裝置設計圖紙請一式三份,分別保存於魔塔本部圖紙庫、研究院圖紙庫和首席設計人。


    你的簽字即表示終身為該裝置負責,若裝置因任何設計缺陷對任何皇室成員造成傷害,將根據《普林斯王國魔法輔助裝置管製條例》對所有參與設計者及其家族成員問罪。


    首席設計人請在此簽名:


    凱瑟琳·薩沃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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