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是完全信任陛下的。陛下待臣一向是諸多照拂,不如說這件事發生後臣一直處於震驚之中。”克裏斯托夫的這句話沒作假,拋去他那些關於莉莉安娜的身世懷疑不談,哪怕莉莉安娜就是個普通平民,他都實在想不到皇帝指示皇家騎士當眾公開傷害她能從中獲得什麽益處——


    ——目前那個女孩還帶著斯諾懷特的姓氏,皇帝又親手用婚約把他綁上船,這就意味著不管莉莉安娜身上發生任何事,斯諾懷特家和蘭斯洛特家都不會也不能坐視不管。


    當下老萊恩在米裏德小動作不斷,很多事情連陽奉陰違、連逢場作戲的麵子都不想給首都,克裏斯托夫覺得哪怕是坐在自己對麵的皇太子都知道,皇室此刻最好不要同時再站在另外兩個家族的對立麵上去。


    “這件事一定是有人挑撥的,隻是那個騎士什麽都不招。”看吧,皇太子殿下雖然天真了點兒,但是人不傻,克裏斯托夫默不作聲地聽他繼續說,“父皇,王國裏竟然有人能想辦法收買皇家騎士,要是簡單地殺了他放過了那個幕後主使,這種事情往後還可能會繼續發生。”


    “皇太子殿下說的也是臣擔心的。”克裏斯托夫順勢地把話頭接了過來,語氣幽幽地繼續說,“臣相信那騎士所作所為必定不是出於皇宮中人的意誌,更不可能是出自陛下的意誌。但陛下也知道,臣如今尚沒有正式繼承父親的爵位,臣的想法暫時代表不了蘭斯洛特家的想法,更代表不了賽爾斯臣民上下的想法。臣也認同用闖入魔獸的說法降低這件事的後續影響,隻是……若有好事者將風聲傳到南方,叫賽爾斯那些脾氣暴躁的老家臣們知道了他們未來的女主人被出身皇家騎士團的騎士如此對待……”


    “陛下你是知道的,臣隻是個靠自己在怪物群裏橫衝直撞的人,向來和那些長一百個心眼的老家夥們相處不來,也就上學時聽羅茨伯爵講幾句陛下如何禦下有方如何安撫民心,聽了也學不會。”克裏斯托夫抬眼看向從來就坐立不安看起來很是憔悴的羅茨伯爵,看樣子校長是一連兩晚上都沒能睡成好覺,“若是不能給出個說法,哪怕是殺了那個騎士,臣擔心他們也不會消停。若真是因為這種事情讓賽爾斯上下與陛下離心……臣到時候又該怎麽向陛下賠罪呢?”


    羅茨伯爵的嘴角抖了抖,他想笑,但是現在無論如何都不是他能笑出來的場合。如果這是在劇院裏,他大概會為少公爵的精彩而老道的演技送上自己的敬意。他用手裏的帕子擦擦自己頭發愈發稀疏的腦門,從九月的最後一天他在家中被通報學院響起了警戒開始,這個手帕就基本沒有離過他的手。


    學院的上一次觸發警戒是因為位於皇宮的皇太子殿下在幾年前的突發奇想,他想試試自己能點燃皇宮以外多遠的叢林,那件事當然是被悄無聲息地立刻解決了,也沒有造成進一步的影響。


    但這一次事情顯然沒有那麽簡單,羅茨伯爵萬萬沒有想到那個被皇家騎士團派來常駐學院負責學生安全的二等騎士執拗頑固至此,居然自作主張想要以校規第三條問罪莉莉安娜·斯諾懷特。


    沒錯,米歇爾·羅茨不認為那個騎士是被誰收買的。首都學院與皇室毗鄰,有大量皇家騎士就在一個狹窄山穀之外的距離守衛皇宮安全,平民素日也不敢輕易靠近學院四周。


    從學院建成以後,這裏就從沒有遇到過入侵,帶領護衛巡視學院的工作稱得上枯燥無趣,也就不可能有什麽立功建樹的機會,所以萬裏挑一好不容易進入皇家騎士團、渴望大展宏圖的年輕騎士們都不願意到這裏來。


    今年應該是奧利弗·史密斯作為皇家騎士在學院駐紮的第十三個年頭,他來的時間和羅茨伯爵成為學院校長的時間差不多,所以羅茨對他總多一層親近之情。


    史密斯雖然隻是個沒有封爵也沒有祖蔭的二等騎士,但羅茨一向尊重為王國拋過頭顱灑過熱血的勇士,素日都叮囑學院師生以貴族的禮儀待他。沒有被雜事纏身的時候,羅茨喜歡在學院裏一邊漫步一邊冥思,偶爾遇到巡邏的史密斯,二人便會一路沉默著同行一段,偶爾說上幾句。


    十三年時間,羅茨不敢說自己完全了解奧利弗·史密斯,但他認為這個沉默寡言的騎士做到了十幾年如一日的盡職盡責。


    這個男人性格裏固然有相當令人惱火的部分——那些自恃身份不把學院規定放眼裏的學生,不論是少爺還是小姐,不論擁有怎樣令人敬畏的姓氏,若是被他逮到都要吃一些不大不小的苦頭。如果不是羅茨一直不動聲色地在背後包容保護,奧利弗·史密斯很可能連這份巡邏學院的差事都保不住。


    羅茨之前就覺得,也許正是因為這種不懂變通的性格,他當年才會在正當壯年的時候被調離了皇宮……但不管怎麽說,這一次史密斯做得太過了,太過了……尤其是莉莉安娜·斯諾懷特還根本就不會魔法……


    老實說,羅茨寧願向兩天前那樣直接麵對來自福蘭特·斯諾懷特的震怒,也不想坐在這裏聽克裏斯托夫·蘭斯洛特有一搭沒一搭的笑裏藏刀。聽皇太子告退說已經到了去看望皇後的時間,他也忙不迭地跟著表示,這件事如何對外說明他已知曉,現在請允許他回到學院、立刻按陛下的想法肅嚴有關這件事的一切傳聞。


    “那孩子情況如何了?”在隻剩下克裏斯托夫坐在那裏之後皇帝才開口。這句話一出,克裏斯托夫就明白,今天皇帝仍然沒有決定好該怎麽處理那個傷害莉莉安娜的騎士。


    “這些天都是睡著的時候多醒來的時候少,外傷也不輕,好的是除了第一天晚上都沒有再發燒。”克裏斯托夫回答道,“她從小到大連在野外遊蕩的最弱小的魔獸大概都沒有親眼見過,怎麽承受得住這種事。”


    而且他當時趕過去還是因為接到了下人的傳信,莉莉安娜在那件事發生之前已經感到了明顯的身體不適。但這件事無論是他還是她哥哥都沒有告知皇室的想法——皇帝沒有問他那天為什麽匆匆告退,那他就沒有必要主動說。兩個男人雖然見麵都看彼此不順眼,但在這種事情上還是保持了一定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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