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城參加工作快五年時間了,杭州城房價極高,對於一個出身貧苦的青年來說,租房居住則不可避免。五年來的城中村租房生活,因工作變動,因房屋拆遷,前後曾經曆過三任房東。因為是杭州的城中村,房東們則自然都是杭州本地的農民了,盡管基本的身份相同,盡管都是沒有讀過什麽書,沒有受過什麽良好的教育,但是他們身上所展現出來的風格和氣質卻是完全不同,我的三位房東們身上所散發出的氣質和風格,其實反映了杭州城最底層農民的生活氣息和精神狀態。
五年前的春天,那個時候我剛剛參加工作,起初是住在單位提供的免費宿舍中,後來因為感覺到生活方麵有諸多不便之處,其中重要的一點是無法燒飯,我是極其愛燒飯的,每日不燒上幾個菜便會感覺到生活無滋無味,於是便決定尋找機會搬出來租房居住。我記不清楚具體是哪一天了,但肯定是某個周末,因為我就職的單位是單休製度。那天早飯過後,我便在單位附近的城中村晃悠,運氣還不錯,沒溜達多久就看到某位房東在家門口的側壁懸掛著一個招租廣告牌子,我便撥打了電話,進門看過了房間,問清了明細,便決定拎包入住了,於是我便遇到了我在杭州城城中村的第一位房東。先生姓李,五十出頭的年紀,瘦削身板,眼神質樸平淡。房間是建在臨河的一片低窪地之上的,我推門一看,麵積不大,越十五平米左右,但房間清爽幹淨,雖然有點光線不足的陰暗缺陷,但是我想著,我的絕大部分的閱讀時間是在晚上,光線弱一點也沒關係,我換個大瓦數的燈泡即可,於是也就沒有太在意此點了!在住房條件上,我一般是不挑剔的,好一點行,差一點也能將就,隻要是有地方睡覺、讀書、安排日常的生活飲食起居即可。房東李老先生為人熱情勤快,每天早上都是早早的就起床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將這個出租的小院落打掃的幹幹淨淨,並且能夠持之以恒,因此衛生狀況一直是很不錯的。早飯過後,李老先生便騎著電瓶三輪車外出到街上做小生意去了,有一次李老的電瓶車停在了我每日上下班的必經的小院中,我偶然看到了很多龜甲龜殼,我當時非常好奇,就多看了幾眼、發了會呆,以前隻知道龜甲龜殼是古代的祭祀占卜之物,但是跟李老簡單的聊上幾句之後便知道,原來李老到處辛苦的去搜購的龜甲殼可以在就近的中藥材收購點賣上個很好的價錢呢。除了做中藥材的生意,李老還心靈手巧,平日裏我經常看到他在自己的小院落中鼓搗各類大盆小罐的花花草草,有小鬆柏、君子蘭、菊花、還有很多我叫不出名號的多肉類植物,個頭矮矮的,但卻多肉多汁,長滿各個盆盆罐罐的圓形口處的小小空間,看起來非常的別致、養眼而有趣味。
李老平時的身份雖然是普普通通的農民,但平時卻勤勞不輟,每日都有做不完的事,忙的是不亦樂乎,李老平日的主業是在家中附近的工廠裏做苦力活,我在上述所描述的情況都是他的副業,後來我偶然從旁邊鄰居口中聽到對老李的一些議論,鄰居們都說,小夥子,你可千萬別小看了李老的這些副業生意,到年底算總賬的時候,副業的總收入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主業收入來源了。頓時,我愕然了,驚歎於李老的吃苦耐勞和精明能幹,而且李老的副業在看起來與眾不同,別有一番生活趣味在其中,副業小生意千千萬萬,李老卻選擇了這樣兩個,也多多少少可以反映出李老是個懂點生活意思,不一般的農民呢!在平日的租住生活中,房東李老對租客們也是蠻熱心的。記得有一次周末,我一次性洗滌了很多的大件物品,包括大件的被套、床單、棉衣等,因為天氣糟糕透頂,連續十多天都是陰雨綿綿的,屋中的很多物品都變潮發黴了,因此更加擔心洗滌的床品長時間接受不到陽光的照射而發餿發黴。老李聽到了我的抱怨歎息聲,熱情的說到:“華,你的被套床單等拿來給我,我用家裏的洗衣機幫你烘一烘,然後你再稍微的掛晾下就能幹透呢..”“好的呀,真是多謝謝您呀,您幫了我的大忙了...”李老是杭州城本地土生土長的農民,因此操著一口濃重的小吳語方言,對了,杭州蕭山這個地方就是曹雪芹先生在《紅樓夢》中描述的吳儂軟語的典型之地,老李與當地人之間的對話,我基本上是聽不懂的,老李因為長期接觸外來務工的外鄉租客,因此這些年老李的普通話水平也明顯進步了很多,發音雖然不太準確,但我跟他溝通起來,基本上沒有什麽障礙.....
時間過的飛快,我剛住進李老家的出租屋時還是陽春三月,一轉眼,便到了盛夏時節,天氣突然變得燥熱、濕悶起來。本來夏季都是炎熱的,我當然早已經習以為常了,但是後來,因為濕熱而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卻讓我苦不堪言。那段時間正是梅子成熟的時節,我所在的杭州蕭山地區進入了傳說中的梅雨季節,關於這個季節,我本人其實並不陌生,因為早就在求學時代的地理教科書上學習過的,隻不過這次是自己親身體驗到罷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基本上每天都是陰雨綿綿的,我是個急性子,再加上梅雨季節的催促就更加的急不可耐了。在梅雨季節起初開始的時間裏,因為長達連續十多天不見陽光照射,我晾曬的衣服、被褥等物件遲遲無法幹燥起來,房間的四周地麵到處都是地表滲出的地下水,整日裏整個房間內部都是濕漉漉的,接下來便是衣服漸漸發黴、被子慢慢變味道,甚至更糟糕的是,連我平時燒飯使用的各類香料,如八角茴香、紅尖辣椒、桂皮等都因長期在陰暗潮濕的房間裏浸淫,最後都竟然慢慢的長出了白瑩瑩的黴菌來。其實這些本來都是小事,我剛搬進此處才三個多月的時間,實在是不願意再輕易的到處找房間更換住處,但是冥冥之中注定我必須會離開此處,因為下麵發生的事情就令我的內心產生了恐懼。由於長期居住在陰暗潮濕的房間裏的緣故,我的全身竟然生長起了令人癢不可耐的小水泡來,這時我便慌了,趕緊去藥店買了膏藥,大肆的擦拭起來.....幾天以後在找下一處租賃房之後,我便果斷付清了房租水電費等,便搬了出來,於是我遇到了我的第二任房東。
房東姓繆,已經過了耳順的年紀,繆老所在的城中村便是繆家村。我在吸取前一次的租住房間很是低窪、而且陰暗潮濕的經驗教訓之後,這次選擇了一間位於三樓的房間。那時當我看到新房間之後,內心還是有點竊喜的,感覺運氣還是不錯的嘛,位置好,距離自己上班的單位更近了,通風好,地麵清爽幹燥,頂頂令我滿意的是還有一個小小的廚房可供我每日下班後大展身手,美美的燒上幾個拿手好菜,好好的犒勞一番自己每日工作的辛苦,並且房租也不高,隻要三百元已。真心是覺得物美價廉,稱心如意呀。繆老先生家中有一兒媳婦,一孫女,加上二老,一家四口。我後來聽身邊的鄰居們說到,繆老先生的兒子前幾年因為得了重病去世了,二老當時是悲痛欲絕,老年喪子,內心抓狂痛楚不已呀!這也就是為什麽在我入住房間才半年之後,當他們得知鄰居家決定加高房屋時,自己也果斷決定跟齊追上的緣故了,二老認為絕對不能在房間的高度上落了下風,讓自家的風水變壞!
在杭州城鄉下民間中流傳著一個幾千年來不變的生活習俗和講究。古人俗語所說的“紫氣東來”,當然是指老子的故事來源了,根據有關曆史記載,老子當年在出關之前,從東方而來遇見了他後來的弟子尹喜,尹喜懇求老師在出關前能為世人留下一些精神財富,老子點頭,於是便一氣嗬成寫出了五千言的《道德經》,從此以後,“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便在中華大地之上永久的紮根生長了,並且牢不可破!繆老先生一家將幾年前兒子的不幸病逝歸結為自家房屋的風水不好,風水一旦不好,則家人必定會處處倒黴晦氣,久而久之,重災大禍必將降臨自家,二老曾經被強烈刺激過的,因此我在此處僅僅住了半年多而已就又被迫搬至了另一個新的住處。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裏,我與繆老先生一家相處的挺融洽的,因為我平時比較勤快,總是會將自己的房間打掃收拾的幹幹淨淨的,每月的房租總是在到期之前幾天就會拜交,因此繆老先生經常誇獎我的房間搞的清爽,為人懂事禮貌,每當我聽到他的讚美之詞,總是笑笑不語...就這樣,因為老房東家中的房屋需要重新裝修加高,我被迫無奈就在附近另外找了一家出租房,就這樣,我遇到了我的第三任城中村房東--陳老先生。
我第一次去陳老家中看出租房的環境時,感覺不太滿意,房間臨河而建,地勢還算高的,房間內清爽幹燥,但是整體的裝修很一般般,而且租金比之前在繆老先生家的貴了一百元,我皺了皺眉頭,說到:“謝謝您了,我再看看吧。”於是我便繼續出去尋找滿意的出租房了,但是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次運氣太壞了,連續找了三家,價格和房間裝修等各方麵的總體性價比反而還不如陳老先生家的那個房間呢,於是我犯難了,最後也顧不上什麽好馬不吃回頭草的道理了,硬著頭皮又回到了陳老先生家,要求馬上付定金把房子定下來,此刻與我對話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奶奶,很顯然她也是知道我是來過一次的人,於是說道:“小夥子,再次返回來,那價錢可就不一樣了,四百五十元~”。我一聽,不樂意了,心裏想著,您這是欺負我年輕,坐地起價呢,我可不幹,正欲扭轉頭走人呢,忽然陳老先生從樓梯上走了下來。陳老先生應該是聽到了我與那位老奶奶的談話,於是便趕緊說道:“小夥子,小夥子,沒有問題的,還是四百元,你搬過來吧..”“嗯,好的呀,還是您老通情達理”。
陳老先生年逾花甲,年輕時曾經是一名優秀的裝修工人,木工、泥瓦工、水電工,樣樣都會,樣樣都是技藝嫻熟。在我入住之後的半個月之中,陳老先生憑借自身個人的力量裝修出了一個獨立的衛生間,還單獨劃出了一個區域作為廚房,將所有租戶的廚具等放置在一處,以便於管理,也能有效的避免煤氣泄漏、漏電發生火災等情況。陳老在六十多歲的歲數,攀爬高梯安裝燈泡等活依然沉穩熟練,而我一個剛好三十歲的壯年小夥在爬高幹活時,都會兩腿發抖,恐懼焦慮不堪。一老一壯,一穩一慌,高低立見分曉。陳老先生在前幾年退休之後,經過身邊的親人介紹,進入了一家工廠的門衛室看守大門,白夜班輪替,每天早晨都是起的早早的,食量也挺不錯,身體健康狀況挺好的。我們倆人經常在晚飯過後閑聊,聊工作、聊國家政策新動向、聊杭州城的發展變化。去年年末,杭州蕭山的首富,全球汽車配件領域的大王,著名的企業家魯冠球先生去世的消息,我最先還是從陳老那裏得知的呢,陳老先生感慨著說到:“世事人生無常,再富裕的人最終也是難逃死亡的命運”。“嗯,是啊,時間過的忒快了...”後來我知道,當初那位坐地起價的老奶奶是陳老先生的結發妻子,結婚已經整整四十年了,孫女都已經上了中學,一個大家庭生活在同一個房簷之下,可謂是幸福萬分、其樂融融!杭州蕭山農民的自建房大部分都是很講究的,外表看起來都有點私家別墅的意味,蕭山的農民們基本上是全中國最富裕的農民了,家家戶戶小高樓,轎車更是稀鬆平常之物。
在一次飯後的閑聊中,陳老告訴我他們家目前這所院子是自己在三年前六十大壽時才建設完工的。蕭山的農民在富裕之後,買田置地的思想十分濃重,家家戶戶的老人們都以自己在去世之前能為子孫後代們留下一套像樣的高宅為榮。陳老說,為了建設私宅,整整花去了一百萬人民幣,這些錢來的極其艱難,是自己與愛人一輩子省吃儉用才節省下來的,就這樣毫無保留的留給了下一代。陳奶奶已經退休在家中多年,平日裏主要的工作是鼓搗自家房前屋後的菜園子,澆水、施肥、鋤草、摘菜、燒飯、養貓兒,每天是忙的不亦樂乎。陳老太太近些天經親戚搭線,介紹了很多糊冥元寶的業餘工作,用的是冥紙和錫箔紙。在一個周末的飯後,我閑著無事,便認真的觀察起來。陳奶奶糊元寶的技藝十分嫻熟,一個木盒架子掀上掀下,放紙、壓緊、掀開,然後一個完整的冥元寶便做出來了。我很驚訝於陳老太太靈巧的雙手,陳老太太告訴我說她幹這行已經很多年了,多年以前,自己還沒有退休時,在工作之餘就承攬過很多這樣的私活,隻不過後來因為自己忙於別的事情,中間中斷了很多年,但是技藝底子卻是十分紮實的。“哦,原來如此,那您忙著,我剛吃完飯,到外麵走一走、逛一逛...”
陳老太太有著很強烈的“護家護財意識”,為何這麽說呢?我作為一個外來的租客,平時甚至是關門的動作要是重了些,她看到了便會告訴我讓我今後輕一點,她們家中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我隻要是稍微粗魯的對待了它們一點,陳老太太便會心疼的不要不要的......記得有一次,我請移動通信公司的工作人員為我的房間安裝無線上網寬帶,安裝的過程其實非常簡單,隻需要從屋外的電線杆子上牽引一條網線進入房間即可,但是陳奶奶很著急,很不放心,生怕會踩著她們家的一草一木,我與安裝師傅的一舉一動都在陳奶奶的“密切監視”之下。護家護財的意識真是夠濃烈了啊,哈哈哈.....陳奶奶平時有一些甜果子之類的小吃都會經常給我一些,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會經常回贈一些啦....
截止到我創作此篇長文,我依然住在陳老先生家中。我在閑暇之時,時常會想到我遇到過的三位蕭山城中村的房東們,因為種種成長環境因素的不同,每位的脾氣性情也都是迥異的,我作為一個人格基本穩定的成年人,對此的理解還是比較深刻的,因此我與三位房東都相處的十分融洽,他們每天都有很多有趣的事情發生,我覺得都挺有意思的...希望我的三位房東們都能健康長壽、笑口常開......
五年前的春天,那個時候我剛剛參加工作,起初是住在單位提供的免費宿舍中,後來因為感覺到生活方麵有諸多不便之處,其中重要的一點是無法燒飯,我是極其愛燒飯的,每日不燒上幾個菜便會感覺到生活無滋無味,於是便決定尋找機會搬出來租房居住。我記不清楚具體是哪一天了,但肯定是某個周末,因為我就職的單位是單休製度。那天早飯過後,我便在單位附近的城中村晃悠,運氣還不錯,沒溜達多久就看到某位房東在家門口的側壁懸掛著一個招租廣告牌子,我便撥打了電話,進門看過了房間,問清了明細,便決定拎包入住了,於是我便遇到了我在杭州城城中村的第一位房東。先生姓李,五十出頭的年紀,瘦削身板,眼神質樸平淡。房間是建在臨河的一片低窪地之上的,我推門一看,麵積不大,越十五平米左右,但房間清爽幹淨,雖然有點光線不足的陰暗缺陷,但是我想著,我的絕大部分的閱讀時間是在晚上,光線弱一點也沒關係,我換個大瓦數的燈泡即可,於是也就沒有太在意此點了!在住房條件上,我一般是不挑剔的,好一點行,差一點也能將就,隻要是有地方睡覺、讀書、安排日常的生活飲食起居即可。房東李老先生為人熱情勤快,每天早上都是早早的就起床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將這個出租的小院落打掃的幹幹淨淨,並且能夠持之以恒,因此衛生狀況一直是很不錯的。早飯過後,李老先生便騎著電瓶三輪車外出到街上做小生意去了,有一次李老的電瓶車停在了我每日上下班的必經的小院中,我偶然看到了很多龜甲龜殼,我當時非常好奇,就多看了幾眼、發了會呆,以前隻知道龜甲龜殼是古代的祭祀占卜之物,但是跟李老簡單的聊上幾句之後便知道,原來李老到處辛苦的去搜購的龜甲殼可以在就近的中藥材收購點賣上個很好的價錢呢。除了做中藥材的生意,李老還心靈手巧,平日裏我經常看到他在自己的小院落中鼓搗各類大盆小罐的花花草草,有小鬆柏、君子蘭、菊花、還有很多我叫不出名號的多肉類植物,個頭矮矮的,但卻多肉多汁,長滿各個盆盆罐罐的圓形口處的小小空間,看起來非常的別致、養眼而有趣味。
李老平時的身份雖然是普普通通的農民,但平時卻勤勞不輟,每日都有做不完的事,忙的是不亦樂乎,李老平日的主業是在家中附近的工廠裏做苦力活,我在上述所描述的情況都是他的副業,後來我偶然從旁邊鄰居口中聽到對老李的一些議論,鄰居們都說,小夥子,你可千萬別小看了李老的這些副業生意,到年底算總賬的時候,副業的總收入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主業收入來源了。頓時,我愕然了,驚歎於李老的吃苦耐勞和精明能幹,而且李老的副業在看起來與眾不同,別有一番生活趣味在其中,副業小生意千千萬萬,李老卻選擇了這樣兩個,也多多少少可以反映出李老是個懂點生活意思,不一般的農民呢!在平日的租住生活中,房東李老對租客們也是蠻熱心的。記得有一次周末,我一次性洗滌了很多的大件物品,包括大件的被套、床單、棉衣等,因為天氣糟糕透頂,連續十多天都是陰雨綿綿的,屋中的很多物品都變潮發黴了,因此更加擔心洗滌的床品長時間接受不到陽光的照射而發餿發黴。老李聽到了我的抱怨歎息聲,熱情的說到:“華,你的被套床單等拿來給我,我用家裏的洗衣機幫你烘一烘,然後你再稍微的掛晾下就能幹透呢..”“好的呀,真是多謝謝您呀,您幫了我的大忙了...”李老是杭州城本地土生土長的農民,因此操著一口濃重的小吳語方言,對了,杭州蕭山這個地方就是曹雪芹先生在《紅樓夢》中描述的吳儂軟語的典型之地,老李與當地人之間的對話,我基本上是聽不懂的,老李因為長期接觸外來務工的外鄉租客,因此這些年老李的普通話水平也明顯進步了很多,發音雖然不太準確,但我跟他溝通起來,基本上沒有什麽障礙.....
時間過的飛快,我剛住進李老家的出租屋時還是陽春三月,一轉眼,便到了盛夏時節,天氣突然變得燥熱、濕悶起來。本來夏季都是炎熱的,我當然早已經習以為常了,但是後來,因為濕熱而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卻讓我苦不堪言。那段時間正是梅子成熟的時節,我所在的杭州蕭山地區進入了傳說中的梅雨季節,關於這個季節,我本人其實並不陌生,因為早就在求學時代的地理教科書上學習過的,隻不過這次是自己親身體驗到罷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基本上每天都是陰雨綿綿的,我是個急性子,再加上梅雨季節的催促就更加的急不可耐了。在梅雨季節起初開始的時間裏,因為長達連續十多天不見陽光照射,我晾曬的衣服、被褥等物件遲遲無法幹燥起來,房間的四周地麵到處都是地表滲出的地下水,整日裏整個房間內部都是濕漉漉的,接下來便是衣服漸漸發黴、被子慢慢變味道,甚至更糟糕的是,連我平時燒飯使用的各類香料,如八角茴香、紅尖辣椒、桂皮等都因長期在陰暗潮濕的房間裏浸淫,最後都竟然慢慢的長出了白瑩瑩的黴菌來。其實這些本來都是小事,我剛搬進此處才三個多月的時間,實在是不願意再輕易的到處找房間更換住處,但是冥冥之中注定我必須會離開此處,因為下麵發生的事情就令我的內心產生了恐懼。由於長期居住在陰暗潮濕的房間裏的緣故,我的全身竟然生長起了令人癢不可耐的小水泡來,這時我便慌了,趕緊去藥店買了膏藥,大肆的擦拭起來.....幾天以後在找下一處租賃房之後,我便果斷付清了房租水電費等,便搬了出來,於是我遇到了我的第二任房東。
房東姓繆,已經過了耳順的年紀,繆老所在的城中村便是繆家村。我在吸取前一次的租住房間很是低窪、而且陰暗潮濕的經驗教訓之後,這次選擇了一間位於三樓的房間。那時當我看到新房間之後,內心還是有點竊喜的,感覺運氣還是不錯的嘛,位置好,距離自己上班的單位更近了,通風好,地麵清爽幹燥,頂頂令我滿意的是還有一個小小的廚房可供我每日下班後大展身手,美美的燒上幾個拿手好菜,好好的犒勞一番自己每日工作的辛苦,並且房租也不高,隻要三百元已。真心是覺得物美價廉,稱心如意呀。繆老先生家中有一兒媳婦,一孫女,加上二老,一家四口。我後來聽身邊的鄰居們說到,繆老先生的兒子前幾年因為得了重病去世了,二老當時是悲痛欲絕,老年喪子,內心抓狂痛楚不已呀!這也就是為什麽在我入住房間才半年之後,當他們得知鄰居家決定加高房屋時,自己也果斷決定跟齊追上的緣故了,二老認為絕對不能在房間的高度上落了下風,讓自家的風水變壞!
在杭州城鄉下民間中流傳著一個幾千年來不變的生活習俗和講究。古人俗語所說的“紫氣東來”,當然是指老子的故事來源了,根據有關曆史記載,老子當年在出關之前,從東方而來遇見了他後來的弟子尹喜,尹喜懇求老師在出關前能為世人留下一些精神財富,老子點頭,於是便一氣嗬成寫出了五千言的《道德經》,從此以後,“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便在中華大地之上永久的紮根生長了,並且牢不可破!繆老先生一家將幾年前兒子的不幸病逝歸結為自家房屋的風水不好,風水一旦不好,則家人必定會處處倒黴晦氣,久而久之,重災大禍必將降臨自家,二老曾經被強烈刺激過的,因此我在此處僅僅住了半年多而已就又被迫搬至了另一個新的住處。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裏,我與繆老先生一家相處的挺融洽的,因為我平時比較勤快,總是會將自己的房間打掃收拾的幹幹淨淨的,每月的房租總是在到期之前幾天就會拜交,因此繆老先生經常誇獎我的房間搞的清爽,為人懂事禮貌,每當我聽到他的讚美之詞,總是笑笑不語...就這樣,因為老房東家中的房屋需要重新裝修加高,我被迫無奈就在附近另外找了一家出租房,就這樣,我遇到了我的第三任城中村房東--陳老先生。
我第一次去陳老家中看出租房的環境時,感覺不太滿意,房間臨河而建,地勢還算高的,房間內清爽幹燥,但是整體的裝修很一般般,而且租金比之前在繆老先生家的貴了一百元,我皺了皺眉頭,說到:“謝謝您了,我再看看吧。”於是我便繼續出去尋找滿意的出租房了,但是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次運氣太壞了,連續找了三家,價格和房間裝修等各方麵的總體性價比反而還不如陳老先生家的那個房間呢,於是我犯難了,最後也顧不上什麽好馬不吃回頭草的道理了,硬著頭皮又回到了陳老先生家,要求馬上付定金把房子定下來,此刻與我對話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奶奶,很顯然她也是知道我是來過一次的人,於是說道:“小夥子,再次返回來,那價錢可就不一樣了,四百五十元~”。我一聽,不樂意了,心裏想著,您這是欺負我年輕,坐地起價呢,我可不幹,正欲扭轉頭走人呢,忽然陳老先生從樓梯上走了下來。陳老先生應該是聽到了我與那位老奶奶的談話,於是便趕緊說道:“小夥子,小夥子,沒有問題的,還是四百元,你搬過來吧..”“嗯,好的呀,還是您老通情達理”。
陳老先生年逾花甲,年輕時曾經是一名優秀的裝修工人,木工、泥瓦工、水電工,樣樣都會,樣樣都是技藝嫻熟。在我入住之後的半個月之中,陳老先生憑借自身個人的力量裝修出了一個獨立的衛生間,還單獨劃出了一個區域作為廚房,將所有租戶的廚具等放置在一處,以便於管理,也能有效的避免煤氣泄漏、漏電發生火災等情況。陳老在六十多歲的歲數,攀爬高梯安裝燈泡等活依然沉穩熟練,而我一個剛好三十歲的壯年小夥在爬高幹活時,都會兩腿發抖,恐懼焦慮不堪。一老一壯,一穩一慌,高低立見分曉。陳老先生在前幾年退休之後,經過身邊的親人介紹,進入了一家工廠的門衛室看守大門,白夜班輪替,每天早晨都是起的早早的,食量也挺不錯,身體健康狀況挺好的。我們倆人經常在晚飯過後閑聊,聊工作、聊國家政策新動向、聊杭州城的發展變化。去年年末,杭州蕭山的首富,全球汽車配件領域的大王,著名的企業家魯冠球先生去世的消息,我最先還是從陳老那裏得知的呢,陳老先生感慨著說到:“世事人生無常,再富裕的人最終也是難逃死亡的命運”。“嗯,是啊,時間過的忒快了...”後來我知道,當初那位坐地起價的老奶奶是陳老先生的結發妻子,結婚已經整整四十年了,孫女都已經上了中學,一個大家庭生活在同一個房簷之下,可謂是幸福萬分、其樂融融!杭州蕭山農民的自建房大部分都是很講究的,外表看起來都有點私家別墅的意味,蕭山的農民們基本上是全中國最富裕的農民了,家家戶戶小高樓,轎車更是稀鬆平常之物。
在一次飯後的閑聊中,陳老告訴我他們家目前這所院子是自己在三年前六十大壽時才建設完工的。蕭山的農民在富裕之後,買田置地的思想十分濃重,家家戶戶的老人們都以自己在去世之前能為子孫後代們留下一套像樣的高宅為榮。陳老說,為了建設私宅,整整花去了一百萬人民幣,這些錢來的極其艱難,是自己與愛人一輩子省吃儉用才節省下來的,就這樣毫無保留的留給了下一代。陳奶奶已經退休在家中多年,平日裏主要的工作是鼓搗自家房前屋後的菜園子,澆水、施肥、鋤草、摘菜、燒飯、養貓兒,每天是忙的不亦樂乎。陳老太太近些天經親戚搭線,介紹了很多糊冥元寶的業餘工作,用的是冥紙和錫箔紙。在一個周末的飯後,我閑著無事,便認真的觀察起來。陳奶奶糊元寶的技藝十分嫻熟,一個木盒架子掀上掀下,放紙、壓緊、掀開,然後一個完整的冥元寶便做出來了。我很驚訝於陳老太太靈巧的雙手,陳老太太告訴我說她幹這行已經很多年了,多年以前,自己還沒有退休時,在工作之餘就承攬過很多這樣的私活,隻不過後來因為自己忙於別的事情,中間中斷了很多年,但是技藝底子卻是十分紮實的。“哦,原來如此,那您忙著,我剛吃完飯,到外麵走一走、逛一逛...”
陳老太太有著很強烈的“護家護財意識”,為何這麽說呢?我作為一個外來的租客,平時甚至是關門的動作要是重了些,她看到了便會告訴我讓我今後輕一點,她們家中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我隻要是稍微粗魯的對待了它們一點,陳老太太便會心疼的不要不要的......記得有一次,我請移動通信公司的工作人員為我的房間安裝無線上網寬帶,安裝的過程其實非常簡單,隻需要從屋外的電線杆子上牽引一條網線進入房間即可,但是陳奶奶很著急,很不放心,生怕會踩著她們家的一草一木,我與安裝師傅的一舉一動都在陳奶奶的“密切監視”之下。護家護財的意識真是夠濃烈了啊,哈哈哈.....陳奶奶平時有一些甜果子之類的小吃都會經常給我一些,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會經常回贈一些啦....
截止到我創作此篇長文,我依然住在陳老先生家中。我在閑暇之時,時常會想到我遇到過的三位蕭山城中村的房東們,因為種種成長環境因素的不同,每位的脾氣性情也都是迥異的,我作為一個人格基本穩定的成年人,對此的理解還是比較深刻的,因此我與三位房東都相處的十分融洽,他們每天都有很多有趣的事情發生,我覺得都挺有意思的...希望我的三位房東們都能健康長壽、笑口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