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結束後兩日,皇帝在落霞山賜宴慶賀,名為“瓊林宴”,位置設在落霞山的一處皇家別苑中,辦瓊林宴沿襲的是前朝的習俗,每年殿試結束後都會辦一次,宴請上榜的所有新科進士,諸皇親國戚、朝廷重臣都會在場。


    從前慕無錚來落霞山最多是策馬在楓林中走走,如今卻是被親王儀仗一路送進行宮禦苑裏。


    這別苑不愧是皇家園林,正是季春之時,萬花爛熳,淡淡的花香與暖意融在微風之中。


    牡丹芍藥、棣棠木香,遠處的歌聲清奇可聽,陳老王爺路上和慕無錚說,皇室子弟從前最喜歡來這。


    晴簾靜院,曉幙高樓,諸軍出郊,合教陣隊。


    林霜絳一身狀元紅衣,頭戴仕冠駕馬走在後頭,慕無錚坐在轎輦裏,二人為了避嫌特意分開入宴。


    一輛接一輛的馬車壓在用花瓣灑掃過的官道上,留下深深的車轍印,車裏載著各家朝臣。


    前方鍾鼓聲陣陣,華蓋遮天,好不熱鬧。


    皇帝一身龍袍坐在長宴最前頭正中央,脖子上帶著串長長的佛珠撚個不停,身側坐著皇後和懷孕的容嬪。


    左邊坐著太子慕無離和長公主慕無雙,諸親王之列中陳老王爺領著慕鳳玄坐在中間。


    右邊坐著殿閣之首的輔政大學士歐陽恪,歐陽恪一路往下是諸文臣按照品級往後坐,而傅雲起排在皇室貴胄之後,其後又坐著一眾武官——不過其中不包括晉璉。


    晉璉領著黑甲營的統領守在別苑入口,這種重要的差事他得在外頭盯著。


    皇親與百官接連入座後,林霜絳領著一眾新科進士上前叩首拜謝皇帝,日暮的金光吻落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


    百官以各色目光看去,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年輕的少年,心中忍不住歎,這是何等驚世脫俗,才貌俱佳的才子。


    可惜入仕前就已經在端王麾下。


    長公主慕無雙一身縷金百蝶穿花雲鍛裙坐在席間,她輕挑了眉朝林霜絳望去,不自覺紅唇微揚,心情愉快地捧起一盅酒握在手中,對著不遠處的趙及月挑釁似的露出一抹笑。


    似是在說,如今朝廷美男盛出,你趙及月在其中又能排幾何?


    趙及月擱下酒杯淡淡望來,對長公主別有意味的挑釁表情不做反應。


    傅雲起不悅地盯著那些朝林霜絳投去的目光,心中愈加懊悔。


    早知道就應該好好保護霜兒,將他高高捧在手中,讓他安心修習醫術,也好過像現在這樣被人盯著。


    傅雲起的心情不爽到了極點。


    聽完皇帝一番陳詞後,林霜絳才領著這一百餘名新科進士往後入座。


    禮樂聲起,正式開宴,周圍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席間煙火繚繞,人影憧憧,慕無錚能感覺到,有人一直緊緊盯著自己,他晃著酒杯,掩起袖子預先服下一枚百毒丹。


    滾滾星河不知何時落入酒中,隨著漣漪搖晃。


    煙霧微微散去,慕無錚一雙冷目看去,宴會上一切正常,仿佛剛剛隻是自己的錯覺。


    英國公一身紅袍端著酒從宴裏走出來,他已年近古稀,聲音也蒼老喑啞。


    “陛下登基二十餘載,今得一眾才子為國效忠,實乃我朝幸事,膝下又有太子與端王如此人物,想來......陛下沒有辜負先帝的一番信任。”


    英國公這祝酒詞看上去是在誇皇帝,可語氣卻略顯尖銳,在提到“太子”二字時,皇帝的臉都綠了一半。


    ——提到“先帝”時,另一半也綠了。


    百官投來疑惑的目光,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長公主慕無雙見眾人麵上精彩紛呈,忍不住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一個瓊林宴,人人皆暗懷鬼胎,沒人是真的來賞宴。


    連一向不問朝廷事的陳老王爺和慕鳳玄也察覺出幾分不對,慕鳳玄和自家老爺子相視一眼,而陳老王爺隻是投來一記警告的眼神,要他不要胡來。


    英國公是皇族之中輩分最老最德高望重之人,若說前朝有什麽事能瞞得過他的眼睛,那是根本不可能,況且英國公代表著永晝文臣世族之首,他的子侄、孫輩和不少世家都有姻親關係,嫡子嫡孫甚至在禦史台、六部和殿閣中任職那更是常見,上回慕無錚連斬那數名言官,其中就有他的女婿。


    便是趙、晉、傅三家也不敢憑借武力輕易動他。


    英國公說出那番話,或許別人聽不懂,但是慕無錚卻聽明白幾分。


    英國公一來諷刺皇帝借太子和端王之手打壓世家,剝奪貴族子弟入仕參政的特權。


    二來則是借“先帝”暗諷皇帝得位不正。慕無錚望著英國公的表情猜出幾分,或許這位老國公當年就打心眼裏不承認皇帝的帝位,甚至還直接反對過。


    ——這也是這麽多年來這些文臣世家和皇帝不對付的原因,盡管皇帝當年殺了很多禦史和言官來隱瞞身份,但終究難以堵住悠悠眾人之口,慕無錚替皇帝殺言官,更是刺激到以英國公為代表的一眾文臣世家。


    他們並不是記恨皇帝得位不正,而是恨皇帝為了掩人口實對這些文臣世家步步緊逼,多年來不僅讓薛、趙、晉、傅四族淩駕他們之上,如今更是要對他們趕盡殺絕。


    皇帝臉色難看到極致,沒等他出言嗬斥,便又聽英國公用那蒼老沙啞的嗓音提醒道:“天道昭昭,微臣願陛下無愧於天,無愧於地,無愧於先祖......無愧於心!”


    皇帝發出一聲詭異的笑,那笑中竟帶著幾分殘忍,“英國公醉了。”皇帝擺擺手,“帶英國公下去休息吧。”


    “是,陛下。”話落,兩個禦前侍衛上前直接將英國公架走。


    英國公生來襲爵,一輩子趾高氣揚最貴無比,隻有別人在他麵前恭恭敬敬,何曾有這樣狼狽的時候?


    被侍衛駕著退場時,他臉色鐵青,滿臉恨意,在場百官表情各異,有的是唏噓,有的是害怕。


    席間鴉雀無聲,詭異的氛圍鋪天蓋地蔓延開來,英國公被架走的畫麵深深刺痛了在場所有的文臣世家。


    長公主慕無雙看了半晌,見再沒什麽樂子,便無聊地站起身來打破場麵。


    “父皇,兒臣累了,先行告退。”


    她不喜歡這種宴會場麵,一般遇上了就能推則推,推不了的就走個過場,來了再走。


    皇帝沉著麵色點點頭,“派人送長公主下去休息。”


    侍衛中站出一人,“是。”


    謝度被抓,吏部被太子連根拔起,皇帝接連多日心緒不佳,如今英國公又撞上來含沙射影連諷帶刺指責他縱容太子和端王。


    是他不想廢太子麽?是他不能!


    這群老貴族如此著急跳腳地讓自己廢太子,無非就是多年來對自己得位不正心存不滿,急著想讓自己和太子殺出個勝負輸贏你死我活來,好讓他們自己登上帝位。


    皇帝打算在容嬪臨盆之際召趙老將軍回朝,有他在,廢儲另立一事才能事半功倍,屆時不管是這幫世家還是太子,都不能再肖想皇位!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巨大的悶響,一人高的銅香爐不知被誰撞到,巨大的香爐轟然倒地,刹那間香灰飛散,煙霧繚繞。


    席間發出冷刃出鞘的響動。


    刹那間,所有侍者都跳出來拔出短刃,對著宴席最前方殺來,宴席間不斷發出尖叫聲和倒地的悶響。


    傅雲起見情況有變瞬間跳出來將皇帝護在身後,擰眉高聲道;“有刺客!護駕——”


    慕鳳玄刹那間從席間跳出來,對著慕無錚的方向著急地大喊一聲:“冬易!”


    煙霧掩蓋了那群貴族朝臣的身形,他們見狀忙趁亂撤走,隻剩部分衣著光鮮的朝臣大聲呼救或向外奔逃,一些武官入席時並未帶刀,隻能赤手空拳地與刺客搏鬥,加上喝了宴會上許多酒,此時此刻更是落於下風。


    慕無錚見狀也拔出腰間雙刀對著冬易和夏霖道:“你們倆,一個去保護歐陽大人,一個去找霜兒,快!”


    “可殿下,他們好像是衝著你來!”冬易臉色猶豫。


    “聽我的,快去!”慕無錚大喊,生死關頭,沒有時間可供猶豫糾結,冬易和夏霖連忙飛身而去。


    不遠處的慕鳳玄見冬易與刺客交手,幾番後身影如風般朝宴席末端奔去,急得也欲跟上,但他瞬間被陳老王爺死死拎住了後頸的衣領。


    “兔崽子,你想幹嘛!找死麽?”


    “老東西你快放開我!”


    陳老王爺見四麵八方飛來的刺客麵色一沉,“傅統領!湧進的刺客愈來愈多,快帶著陛下先走!”


    傅雲起一邊將皇帝和薛皇後護在身後一邊憂心地望著林霜絳所在方位,最後隻得決定先帶帝後撤離。


    被侍衛簇擁其中的皇帝並未有任何慌亂,那明黃色的人隻是淡淡朝混亂的席間掃去一眼,然後跟在傅雲起和世子趙及月身後緩步離開。


    ——至始至終都沒有看慕無離和慕無寂兩兄弟一眼,即使這二人是他的骨肉血親。


    陳老王爺單手捏碎瓷杯朝兩個刺客飛去一手碎瓷片,正中刺客腰間。


    慕鳳玄急得快要上火,“老頭子你抓我幹嘛!有刺客快殺刺客啊!”


    陳老王爺直接拎起他跟上傅雲起和皇帝一大隊人馬撤離的身影,“你個兔崽子還想英雄救美!跟著你爹我先走——”


    “老東西我不要跟你走!區區幾個刺客你跑什麽!”慕鳳玄在空中吱哇亂叫。


    “那麽多人在這,離兒錚兒他們能解決,你個蠢小子湊什麽熱鬧,添亂!”陳老王爺直接點下慕鳳玄的啞穴把人扛走。


    尖叫聲接連響起,很快朝臣們就往宴席外跑了大半。


    宴席中間隻剩幾個形單影隻的武官在與刺客搏鬥,還有在宴席最開頭的慕無錚、慕無離、仇刃,以及無辜被卷入刺殺的慕無寂。


    零丁幾人麵對著一群三十餘個迎麵奔來的刺客,如嗅到血腥氣的鯊魚般,將剩下的人團團圍住。


    猛烈的交鋒間,慕無錚很快察覺出這群人極為武藝高強,與當年的薛氏暗衛有過之而無不及。


    慕無離皺眉看著正與刺客激烈交手的慕無寂,一邊躲開襲來的冷刃,“五弟,他們的目標不是你,快走!”


    刺客叫囂道:“誰也不能走!”


    “我不走!人數太多了,大哥你和阿錚應付不過來,這邊幾個人交給我,你們專心應敵!”慕無寂從一名刺客的心口拔出長劍的尖端,腳下淌著一地的血。


    血光晃得慕無錚心神顫動,五個刺客將他圍繞其中,兵刃相接的聲音在耳邊糾纏,他雙刀眨眼間便抹了兩人脖頸,狠辣程度驚得幾人接連暴退,麵露懼色。


    慕無離和身旁的仇刃連刺數人,慕無離用從侍衛屍體上撿來的長槍狠狠刺入刺客心口,接連刺破侍者服下的軟甲,帶起一陣肉翻血湧,慕無離冷眸望著眼前幾名刺客,對仇刃道:“這些人交給你,我去幫錚兒。”


    慕無離終於從緊追不舍的刺客手中偷出一息空檔,一躍落到慕無錚身邊。


    那雙琥珀色的眼瞳頭一次在慕無錚麵前盈滿殺氣,像是火光把往日一切溫潤高雅盡數吞噬,他長槍在手接連挑落幾名刺客的武器,雙方身影都閃得極快。


    慕無離嗅到那一抹不同尋常的淡香,極快便捕捉到那刺客的身形軌跡,慕無離將那人直接踹落地,連刺客的口角都被他這一腳震得溢血。


    慕無錚和慕無離把背交給對方,提刃在前望著圍困他們的七名刺客,那些刺客興許是看到同伴接連死去,更是激憤地朝兩人殺來。


    隻見一刺客揮刀朝著慕無離砍去,慕無離側身擦刀而過,隨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長槍倏的刺穿刺客喉嚨,那人喉嚨被貫穿時還瞪著眼,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


    另一邊,慕無錚雙刀交錯揮舞衝向刺客,瞬間在敵人身上剜下了幾道長長的血痕刺客慘叫著倒地,鮮血順著那血痕噴湧而出,流了一地,慕無錚興奮得幾乎要叫出聲來。


    二人配合默契,宛如一體攻勢猶如疾風驟雨,讓刺客們毫無還手之力,逐漸露出頹勢。


    不一會兒,剩下的幾人見大勢已去,紛紛轉身逃離現場,慕無離見慕無錚還想追上去,趕忙攔住他,“錚兒,窮寇莫追。”


    慕無錚和慕無離望著遠去的刺客,相互對視一眼,慕無離回過身來手搭在他的肩上,“可有受傷?”


    慕無錚搖搖頭,望著慕無離一如往日溫柔的眼神,顫抖的心髒和指尖微微平複下來。


    “太子殿下。”


    仇刃領著剩下的武官接連走來。


    “大哥。”


    此時慕無寂也解決完為數不多的刺客,朝二人走來。


    忽然,慕無離眼前一陣昏黑,一個趔趄單膝跪地捂著胸口,一雙溫熱的手扶住他的臂。


    “怎麽了?!”


    慕無錚驚慌失措扶住他,“難道你受傷了!”


    慕無離嘴角湧出鮮血,捂著心口後知後覺道:“那刺客……身上的……香……特殊。”


    慕無錚看著慕無離這副模樣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他奪過慕無離的手腕,按著林霜絳平日教他的自查方法簡單為慕無離摸脈,他正在竭盡全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是中毒,也沒有受傷。”


    仇刃和慕無寂圍了過來,“怎麽回事?”


    慕無錚臉色難看到極致,“我也不知道,得先他送回太子府。”


    仇刃將慕無離背起,“我輕功快,先帶殿下回去找府醫。”


    慕無錚強作冷靜:“好,我和五哥在後頭跟過去。”


    太子府。


    府醫頭頂上滿是黃豆大小的汗珠,慕無離全無生息地躺在床上,赤裸的胸膛紮滿了銀針,那一根根銀針足足有半拃長,閃著寒光,看得慕無錚心慌不已。


    床邊的小銅盆裏盛著的清水裏漂著慕無離昏迷前吐的血。


    夏霖和冬易帶著林霜絳趕到太子府,三人入門時,林霜絳一眼便見那些銀針,一向於醫術上鬆弛有度的他難得皺緊眉。


    冬易走到慕無錚身邊,慕無錚的眼睛死死盯著府醫施針,連冬易什麽時候走到身邊都沒發覺。


    “殿下,”冬易柔聲輕喚,將紙條收進慕無錚手心裏。


    慕無錚猛然回神,“嗯?你怎麽來了。”


    冬易的眼神滿心憂慮,“這是歐陽大人給您的忠告。”


    慕無錚將紙條展開一看,上頭赫然寫著幾個簡潔遒勁的大字:不可妄動。


    慕無錚將紙條捏成團收進袖中,視線凝到身後的林霜絳身上。


    “夏霖,冬易,霜兒,你們怎麽樣?可有受傷?”


    三人皆搖頭,慕無錚越過冬易前去攥著林霜絳的手,他整個人都在因為緊張而不住地顫抖。


    林霜絳看出他心事,拍了拍他的背安撫道:“小錚,別怕。”


    霜兒說的是別怕,若換作是從前,他一定會告訴他,不會有事。


    慕無錚臉色白得幾乎血色全無,他的心裏寫滿了不安。


    ......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與恐懼過,情緒如海浪將他吞噬。


    當看到那高大的身軀在自己眼前倒下,慕無錚幾乎是茫然的,無措的。


    那口角溢出的鮮血刺痛他的雙眼。


    半晌過後,半跪在榻前的府醫才被青鬆扶著緩緩起身,整個人像是蒼老了十歲般。


    “太子殿下本就有沉屙頑疾,現在又被迅猛的迷藥誘發內傷,”府醫眼中透出猶豫和不忍,“根基大傷!實在損壽啊!”


    慕無錚捏緊身側拳頭,“誘發內傷?”


    林霜絳皺著眉上前問,“小錚,太子殿下出事前,可是聞到了什麽香料?”


    慕無錚喃喃道:“是有,他昏迷前告訴我,那刺客身上有一種特殊的香。”


    府醫連連點頭,“那就對上了,有一些西域迷藥本身無毒,但體質不佳內傷未愈者不宜靠近,若此時正好碰上聞香者運功動武,更是效果加倍。”


    林霜絳也認可這個說法,憂心道:“看來那些刺客是有備而來,小錚。”


    慕無錚始終緊攥著雙拳,欺人太甚。


    眼中殺意驟現。


    冬易輕輕扯住他的袖擺提醒道:“殿下,別忘了歐陽大人的話。”


    慕無錚深吸一口氣,同府醫道:“那殿下現在如何了?”


    府醫歎道:“已給太子殿下施了針,將舊血吐完便無礙了。隻是自從殿下上戰場回來,肺腑和心脈便一直不大好,便是再用心調養也架不住殿下如此勞心耗神,現在又不慎吸入那如此迅猛的迷藥,一時之間渾身氣血失調這才會暈過去。”


    慕無錚暫且鬆下一口氣,“那太子殿下的舊疾呢?”


    府醫緩聲道:“既是舊疾,一時半會自然好不了,須得長期調養。”


    慕無錚望著手中的紙條,又無將視線落在床上的慕無離身上,最後對林霜絳請求道:“霜兒,還請你幫我守在這,我得去一趟宮裏。”


    林霜絳答應了,“你安心去,這裏交給我不會有問題。”


    瓊林宴上出現行刺,宮裏此時應該變了天,行刺的都是刺客偽裝而成的侍者,皇帝此時應該正在傅氏的幫助下正在全力審訊叛臣,徹查與之相關的所有人。


    混亂過後,駐守宮牆的禁軍更是重兵把守,慕無錚馬車行進的速度異常緩慢。


    想起皇帝被侍衛簇擁著緩慢離開的背影,慕無錚有理由相信,皇帝是故意激怒和縱容世家進行這一場刺殺。


    有傅氏和趙氏在,他當然不會有事。


    世家想逼皇帝廢了慕無離,而皇帝更想逼世家先替他除了慕無離。


    誰都想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那一位。


    慕無錚坐在馬車裏摸著身側的彎刀冷笑。


    不論是誰,都得付出代價。


    皇宮。


    皇帝仍然高坐在金鑾殿後殿的軟枕上,神色有些淡漠,似乎幾個時辰前的那場刺殺並未發生。


    不同的是,往日傅雲起都會把守在金鸞殿外,而今日傅雲起卻握劍守在皇帝身側,歐陽恪也神色嚴肅地坐在一旁。


    “臣,慕無錚,參見陛下。”慕無錚單膝行禮。


    “愛卿請起。”


    “朕已經從兵部那幾人口中聽聞別苑的刺客暴斃大半,逃走那幾人傅愛卿還在緝凶,朕聽說你與太子與那些刺客交手最多,可有辨認出那些刺客來自何處?”


    慕無錚眼眸低垂,“那些刺客扮成別苑侍從行刺,身上都著軟甲,若非高門大戶的護衛,決計用不上如此好的護甲。”


    皇帝眼尾揚起笑紋,明知故問道:“高門大戶?愛卿認為那些刺客背後之人來頭不小?”


    慕無錚低頭稱是。


    “京中高門大戶繁多,該如何查呢?”皇帝似自言自語。


    慕無錚沉聲道:“可攜軟甲上門將京城諸氏族護衛查驗一番。”


    傅雲起微微皺眉,“都查驗一番?這可需要調派不少人手。”


    慕無錚在繡袍中捏緊拳頭,“太子在與刺客交手中負傷,臣聽聞如今正在府內昏睡養傷……想必晉璉將軍比陛下更想早些抓到真凶陛下可遣晉璉將軍同臣一塊兒去。”


    聽見太子負傷,如今還能借太子的手除掉那些煩人的世家,皇帝喜笑顏開道,“沒想到愛卿不僅事辦得這樣好,還甚知朕心,真不愧是朕親封的七珠親王啊......”


    他的心情很久沒有這麽好過了。


    而這一切歐陽恪隻是在一旁靜靜看著,並未發話。


    此時皇帝若是近看便會發現慕無錚那清淺的眼瞳淡漠得近乎無質,但慕無錚卻隻是微微低下頭道:“臣一定會抓到謀逆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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