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亮,姚錚已將東西盡數收拾好,還戴上了麵具,走進慕無離的書房。這書房書架十分高大,堆滿了各國各地搜刮來的書卷典籍、還有珍藏的孤本。書房中沒有太多奢華的陳設,但那書桌古樸雅致,文房四寶在一側擺放整齊,姚錚常在這裏為慕無離磨墨。


    姚錚臨走前來此處拜別慕無離,他今日一身月白色長衫,銀色的麵具看不出表情與情緒,細窄的腰身用青色的織帶掛著玉牌,長發用玉簪半束起尋常男子發髻。


    姚錚麵對慕無離叩首,“姚錚暫離殿下身邊,無法在旁侍奉。還望殿下保重身體。”


    慕無離神色平靜,眼眸卻晦暗不明,藏著些許複雜的情緒,“陳王府不比太子府自在,離太子府也有些距離。一切自己多注意,若遇到困難,或是被人為難,隨時給太子府傳信。你且記住,在陳王府,一切聽皇叔的安排。還有,習字之事,亦不可荒廢。”


    姚錚恭敬地頷首,“姚錚明白。”


    慕無離點點頭,召來紀殊珩,命他將姚錚平安送到陳王府,姚錚跟著紀殊珩走出書房,慕無離的目光始終跟隨著那逐漸消失的背影,直到關上了門,才收回了目光。


    姚錚進入陳王府以來,發覺陳王府與太子府完全不同。太子府錯落的山水廊道、莊重古樸的大殿如同一副日日得以窺見的古老畫品,而相比之下陳王府卻是青瓦紅牆,寬敞大氣,陳設雍容華貴。陳老王爺其實並沒有多麽熱衷於奢靡之風,相反陳老王爺看似就是一個極其喜歡釣魚、收藏刀劍的老將軍。


    在和陳王府下人有過交流之後,姚錚才知道那些昂貴的布置都是那位陳王世子所好,但陳老王爺將他待在身邊多日,他從未見到那位陳王世子,那位陳王世子不常回府,聽聞他常宿於京中名舫,時不時有下人將一些昂貴之物帶回府中,偶爾回了府,姚錚也不曾與他碰麵。陳老王爺不常將他帶出府,回到府中時,便是坐在躺椅上看他練武。


    陳老王爺躺夠了,便起身鬆鬆筋骨,為他演示起那雙刀刀法來。


    此雙刀刀法是陳老王爺早年在學武時在前人的基礎之上多加改進而定型的刀法,共七十二式,對於陳老王爺來說這刀法仿佛是刻在骨血皮肉中一般利落嫻熟,整套刀法沒有任何一招一式是多餘或累贅的,每一個動作背後都有特殊的目的,或是誘敵,或是製敵,其風格狠辣果決,卻不是蠻力應敵。一招一式出刀出其不意,目的都是在最短的時間內迅速結果敵人的性命。


    姚錚用前八式刀法與陳老王爺對戰,這刀法雖然如出一轍,但在陳老王爺的的運刀下卻沒有一絲弱點可言,陳老王爺雖上了年紀,看似隻是一個幹瘦的老頭,但出刀卻絲毫不見遲鈍。


    與陳老王爺對打是件極為辛苦的事,姚錚被陳老王爺打得毫無招架之力,最後直接躺在地上,滿頭細汗,累得止不住大喘。


    “小錚啊,你這雙刀雖名貴,但本王勸你,還是暫時用鈍一些的雙刀練刀法。南粵雙月彎刀,果然不凡。離兒連這個都舍得為你要來,真是在你身上下了心血了。”


    “隻是,那雙刀太過鋒利,方才本王與你對打時,都擔心你傷著自己。年輕人,不急,還是先將那刀收起,待刀法熟練於心了,再換刀也無妨啊。”


    陳老王爺躺在庭院中的躺椅上,神情悠然自得,仿佛剛才的打鬥並未出幾分氣力一般,陳老王爺雖麵容蒼老,卻身體精瘦,整個人十分精神,若是盛年之時,對敵用那般的殺招,不知能有幾人能從其手下逃脫,姚錚看得心中忍不住暗暗讚歎,這就是慕氏皇族的武學天賦麽?


    姚錚緩了片刻,才坐起身,聽見陳老王爺的話:“多謝王爺的指點和提醒,這就換把尋常的刀來,隻是,聽王爺說這刀十分不凡,可否能與姚錚細說一番?”


    慕無離並沒有告訴姚錚這刀的實際價值,姚錚隻知道名為雙月彎刀,卻不知道其出自南粵。


    陳老王爺娓娓道來,“這南粵雙月彎刀啊,是前年南粵進貢的貢品之一,出自南粵最好的武器鑄造師之手,當時因為其絕妙的工藝與設計在朝中武官之中口口相傳,但永晝並沒有太多會雙刀刀法之人,一番下來,竟無人能用。若本王年輕時,興許還會向皇兄討要一番,但本王年紀大了,決計不會再上戰場,這好東西,還是留給年輕人。”


    姚錚沒想到自己所持這樣的名器,一時怔住,“竟是南粵貢品麽......”


    陳老王爺好心多提醒他一句,“本王勸你,在外頭可以隨便用沒關係,萬一你回頭有朝一日進宮,千萬別讓禦前的人看見。雖然如今聖上不會輕易招惹薛家人,但是你可記住,禦賜之物轉贈自己的下人,對聖上來說是大辱,被禦前的人看見,你和離兒都沒好果子吃,離兒也許還好,最多被罰個蔑視聖恩,至於你,就不好說了。”


    姚錚臉色有些難看,慕無離把這樣的東西給自己,不怕被皇帝抓住把柄治罪麽?但還是先向陳老王爺道謝,“謝王爺好言提醒,姚錚感激不盡。”


    陳老王爺點點頭,見他休息得大差不差了,準備教他新的刀式,“這套刀法,待你熟練於心之後,回去了可以去向離兒討教討教,看你學得如何。雖然離兒慣用長槍,但整個永晝啊,能與他匹敵的,也就隻有他那一母同胞的鑒兒,噢,就是二皇子。唉,他們兄弟兩個,都是怪才,你與他們兩個多討教才更有進益呢,你是他的心腹,從前在府中,離兒沒有親自指點你嗎?”


    姚錚點頭,“應該是我實力未到火候,故而殿下一般隻在一旁觀看,或是由其他得力的府衛指點我。”


    陳老王爺笑了笑,“那等你這次回去,應該可以找他討教了。小夥子,你學得很快,在普通人裏的確很難得,若是再早生幾十年,恐怕沒疆將領的頭顱應當分你一半。”


    姚錚不好意思地笑笑,“王爺謬讚了,如今我的實力還未能夠上太子殿下分毫。”


    陳老王爺將翹起來的腿放下,隨意搭放,不以為然,“你和那小子比做什麽?你與他,各有各的優勢,也各有各的劣勢。旁人看你形貌頗似女娃,恐怕第一時間都會看輕了你,不過,戰場上,輕敵可是大忌。


    你看那大公主雙兒,她在南境的戰功可不比離兒在北境的少,隻不過沒疆人比南粵人更能打罷了。若是對方輕敵的狀態下,你用雙刀刀法,十分有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剜下敵軍將領的頭,達到目的不就成了麽,你說是不是?”


    姚錚聽到陳老王爺說他形貌似女子,有些想笑卻不好反駁,但心中也十分喜悅,陳老王爺能與他說這樣多,是借了慕無離的光,他能知道這麽多還是感到十分新鮮。“王爺說的是,戰場上須得揚長避短,殺敵才是唯一的目的。”


    陳老王爺欣慰地笑笑,“這才對嘛,你比離兒那個心思重愛打太極的,好多了。不用老拿自個兒與他比。”


    姚錚會心一笑,心中暖意盎然,陳老王爺人真是極為和藹,如同他的親叔叔一般,若真是他的親叔叔就好了,可惜了,他在這世上早已沒有任何親人。


    時間很快,正是立冬之時,寒風凜然而至,枯黃的梧桐時時與那小雪交雜而落,府中各處都已經燒好了炭火,即便天氣冷,姚錚一如往常在雪中練刀,渾然忘我,仿佛隻有執刀之時,才能暫時不去想那許多事。如此,倒是讓他有些懷念起從前在酒樓忙碌的時日來。


    姚錚在陳王府的日子,除去無需服侍陳老王爺晨起,平日也就給陳老王爺奉茶斟酒,本來讓他來伺候陳老王爺也不過是個名頭。


    陳王府其他下人見到陳老王爺教他練刀,都下意識覺得他大有來頭,也不曾讓他幹活。


    他在陳王府更像是客人一般,甚至比在太子府中還閑散許多,自打他來了陳王府,不練武時就是陪著陳老王爺遛鳥、看戲和品鑒武器,有時輾轉京中各地,多日下來,竟讓姚錚對京城的布局又多熟悉了幾分。


    來陳王府一個月多以來,姚錚其實時不時也總想回太子府看看,休沐日一想到慕無離的囑咐,就又將心放了下來,老老實實在陳王府中悶頭練刀,累了,就回房歇會,再接著悶頭練字,不想,慕無離竟派紀殊珩送來了一些新做的冬日禦寒的衣物,合身得竟絲毫不差,除去厚實的衣物,還有幾件錦緞狐毛領大氅,手感極佳。


    姚錚看著一身青衣的紀殊珩帶著幾個太子府下人在庭中,忙想邀他們進來喝口熱茶。


    “太子府最近如何?”剛拉著紀殊珩坐下,姚錚忍不住先問他。


    紀殊珩輕笑:“太子府自然是一切如常,我看你明明是想問殿下最近如何。”


    姚錚臉色微窘,紀殊珩倒是沒有賣關子,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殿下已經複朝有一陣子了,朝中一切順利,隻是......”


    姚錚接著他的話,“隻是?”


    紀殊珩又笑了一下,“小錚,作為一個好下屬,你應該學會在除了主子以外的人麵前掩飾好自己真正在意的東西,否則若有一天,落入敵人手中,你經不起任何拷問。”


    姚錚懊惱地捂著頭,欲哭無淚:“紀大人,我在想什麽有這麽明顯嗎?”


    紀殊珩忍俊不禁:“小錚想問什麽都寫在臉上了。”


    見他略顯窘迫,也沒有繼續笑話他,“你放心,殿下一切如常。見入了冬,還囑咐我來給你送些過冬用的東西。”


    姚錚溫和一笑道:“多謝紀大人。”


    待兩人閑聊了一番,喝了一會熱茶,姚錚送紀殊珩出去後回到房中,姚錚在屋內抱著那大氅發了很久的呆,喃喃自語:“罷了,見不到就見不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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