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錚身形如燕,一邊前進一邊躲避著亂石的襲擊。


    手臂忽然被一隻強有勁的手拽住,聲音低沉,語氣卻頗為急切,帶著三分嗬斥與七分不解:“為何來此?先前不是才擔心會被亂石砸死麽?如今災民已經平安撤離,你卻又如此不惜命回到這裏!瘋了麽?”


    來人手中執著一麵高大的厚盾,為他擋住天上時不時掉下來的碎石,那些碎石落在盾上砰砰作響。他抬眼一看,而與之相接的,是那雙不久前才在馬上居高臨下注視過他的琥珀色眼睛。


    “太子殿下?”姚錚一臉驚訝,又急著尋人,掙脫道,“殿下快放開我,我得趕緊找到人,此地危險,殿下快走吧!”


    聽到的人卻沒有放開他,而是拉著他躲避碎石時不時的襲擊,他身量沒太子高,太子一把將他攏在臂下,另一臂舉著盾。


    “吾見你對士兵動手,強行闖入,便跟了進來。你要找何人?吾帶你去找,你獨自找怕是葬身在此處也找不到!”


    姚錚此時沒有心情亦沒有時機與他爭辯,他現在必須馬上找到林霜絳,他簡直無法想象林叔失去獨子後會如何。


    他不得不跟著慕無離,“殿下!人在東邊營帳,林太醫說霜絳回營帳拿東西了……”姚錚緊張地攥住他的衣袖,聲音幾乎帶了幾分乞求。


    太子殿下沒有說話,帶著他縱身飛躍在亂石之中,速度愈來愈快,他自詡在武藝中稱得上身手敏捷,反應靈敏。但這太子果然不愧被稱之為戰神,就是單在一片混亂中躲避襲擊,反應也比他快許多。


    不消片刻功夫,還沒到營帳,就看見一個白衣服的人半躬著身體,小心翼翼地靠著幾個未完全倒塌的營帳躲避亂石,拿著一塊木板護住頭步步匍匐前進,姚錚心裏一緊,那正是林霜絳!


    “霜絳!霜絳?”


    太子一路護送他到林霜絳身邊,姚錚簡直要被這人氣死了,一點武功沒有就回來拿東西,這人是不要命了嗎。


    “小錚?這裏這麽危險,你怎麽回來了?還有......太子殿下?”林霜絳睜大了眼,不明白這是什麽狀況。


    “快走吧!沒時間和你解釋,你這家夥!林叔都要急死了!”


    姚錚將林霜絳拉過來,護在中間,三人迅速向營地外撤去,但亂石墜落的陣勢漸漸大了,顯然山體的碎石正要盡數傾落而下,愈來愈難防備。


    腳下的地麵也因亂石的滾落撞擊愈來愈難行走,盾無法護住三人全身,他與太子仍有半身在外側暴露,並且三人行進比起兩人本就更慢些。


    忽然,一塊石頭從他的臉側擦過,他的肩瞬間本能般向後躲,落地一看,竟是一塊胳膊長的山石。


    那太子另一隻手竟然繞過了林霜絳抓住他的手腕,他感覺到那骨節分明帶著厚繭的大掌緊抓著他分明用了力氣,將他拉得幾乎貼著林霜絳,他感受到盾往他們二人這邊再傾了些。


    “接下來必須要更快,再不出去興許我們都會因巨石傾落而葬身此處,因此你們必須跟緊我,再快些!\"


    姚錚和林霜絳對視一眼,齊聲道,“好!”


    姚錚和林霜絳彎著腰,跟著慕無離在亂石無規律可言的襲擊中之中穿梭,碎石擊打盾牌不斷發出激烈的碰撞聲,一直到他們快要走出營地才稍有緩和。


    得益於慕無離撤退的路線與他平時出入營地的路線完全不同,他們竟然比想象中更快地逃了出來,待確認沒有亂石的襲擊後,慕無離將那被山石砸得坑坑窪窪的厚盾一扔,帶著他們往城中的營地走去。


    三人感到身後傳來巨響,地麵一陣接一陣強烈的震動,姚錚回頭一看,瞬間雙眼圓睜,那些山上的巨石正源源不斷地傾落,原先的營地估計已經被砸個稀巴爛了,若是再晚一步,他們三人都無法從巨石中全身而退,一塊巨石就能將他們三人砸成肉泥。


    慕無離的手沒有鬆開,甚至拉了他一下,提醒道,“還危險,不要回頭。到城中再停下來。”


    林霜絳古怪地看著慕無離的動作,假意落了一步到二人身後,又趕緊跑著跟上來,從中間換到姚錚身後,姚錚自然而然變成中間的位置。直到近了城中營地,慕無離才鬆開了他。


    興許是在一路亂石襲擊中,姚錚束發的帶子不知何時已經滑落了,一頭烏黑的青絲傾瀉而下垂至腰間,隨著前進的動作和淮北城不太平的晚風微微晃蕩。


    到了營地附近,林霜絳累得彎著腰大口喘著氣,沒有武學底子跟著他們倆逃生著實吃力,他已經很久沒這麽拚命過了。


    林霜絳拉著姚錚突然跪下,姚錚差點被他扯了個踉蹌。


    “多謝太子殿下的救命之恩,我二人沒齒難忘,無以為報!”


    慕無離負手而立,麵沉似水,穩重自持。姚錚看到他一側袖袍已經壞得不成樣子,甚至被亂石劃出好些口子,卻絲毫沒有影響對方身上那股時時鎮定自若的氣質。


    “不必言謝,賑災是吾之責,但凡有一人因此受傷,都是吾的過失。你二人尚且年少,若是喪生在此等變故中著實可惜,吾也想看到你們日後為國效力。”


    姚錚低下頭:“多謝殿下的救命之恩,關於我擅自出手傷人,強闖營地之事, 向殿下請罪,殿下如何罰我,我都接受。隻待我把霜絳送回營中,就去向殿下領罪。”


    林霜絳聽到這話,臉色難看地抓住他的袖子。


    慕無離麵色平靜,眼中波瀾不驚:“你的功夫傷不到那個士兵,他也的確沒有被你傷到,不必治罪。”


    又垂眸將目光放到姚錚腿上,望見上頭洇出鮮血,“倒是你,你似乎舊傷未愈,需要盡快處理。至於,你強闖之事,情有可原。但日後不可在軍中行事如此莽撞,不論以後是否為吾做事。”


    姚錚低頭一看,的確,自己的褲腿正往外滲血,看來是傷口崩裂了。


    姚錚點頭,恭敬道:“謝殿下恕罪......”又忽然大著膽子抬起頭,卻隻望見那眸色深不可測,難以捉摸。他猶豫半晌,還是開口:


    “方才,我攔在殿下馬前......殿下可認為我是貪生怕死之輩?”


    慕無離垂下眸,“方才情形複雜,你本就死裏逃生留得一命,不忍見旁人飛蛾撲火,才出言阻攔。此乃善行,何來貪生怕死?”


    林霜絳在一旁感到莫名其妙,不解地看著姚錚。


    慕無離右側衣袖著實有些狼狽,露出裏頭的白色中衣。即便如此,身上的貴氣依舊難掩,慕無離看著姚錚,似乎在想些什麽,從腰間扯出一根白色金繡蟒紋的帶子慢慢遞到姚錚麵前,“軍紀森嚴,要時刻注意儀容規整,不得......有礙觀瞻,不必還吾。”


    姚錚一怔,莫名其妙地接下了帶子。


    慕無離一走,林霜絳就累得在草地上直接躺下,姚錚喃喃自語:”什麽叫有礙觀瞻?”


    林霜絳看著他手裏的帶子,又看著姚錚一副迷茫不解的模樣,“還是快束起來吧,殿下好心提醒你呢。”


    姚錚有些憤憤不平,“哪來這麽多破規矩!”


    林霜絳按住他,“好啦,已經回到軍中了,慎言,慎言。”


    姚錚聽到他的話,把頭發束起,又嗬斥林霜絳:“你小子還好意思說我,你瘋了嗎!”


    他一雙柳眸怒睜道,“生死關頭,好端端的為何回軍營拿東西?林叔都快急瘋了,擔心你在裏麵出事。若我和殿下沒有及時趕到,你怎麽辦?”


    林霜絳拍拍他的背,示意他鎮定些,從懷中拿出一卷畫和一個玉牌來,姚錚定眼一看,怎麽是自己的東西。


    林霜絳冷哼道:“沒有你們,我怎麽出不來?想我林霜絳在京城裏也是出了名的神……”


    他想到年少那些盛名,不屑地撇撇嘴,“殿下帶我們撤退走的那條路,我也知道,所以若是你們不來我也有八成把握能獨自衝出來。我出來之時,想起這幅畫。”


    “盡管是旁人的,但我自小住在京城,能看出畫工題字都不俗,就折回去了一趟,這營地萬一被那亂石給埋了日後你再找就難了。還有這玉牌你與這畫一起放在你的舊衣服裏,淮北地動後,你身上的身家不多,總得留下點什麽吧?”


    姚錚震驚得雙眼睜大,惡狠狠地瞪著林霜絳:“你就為了這破畫和這不值錢的玩意回去?”


    “若是你在裏麵出了事可怎麽辦?把我的命抵給林叔都還不上!你真是個......不怕死的......”


    姚錚氣得臉漲紅,半晌憋不出一句汙言穢語,隻好側過頭不理他。


    林霜絳看他氣得不行,忍笑,隻感覺美人生氣也是難得一見的畫麵。


    他繼續給人順氣,拍著肩輕聲安慰道:“行了,別氣啦,現下不是平安無事了麽?咱們都福大命大,再說了,還什麽還,我要是不小心折在裏頭了,你就當我爹兒子,你來孝敬他,行不?你不是羨慕我羨慕得很麽,送你個爹,如何?”


    他的聲音柔和得仿佛吹風拂麵。


    姚錚本稍有平複,聽到這話險些暴跳如雷。


    “我當林叔兒子?這能一樣麽?你自個兒的爹自己不孝敬指望誰來孝敬?”


    他忍不住握緊拳頭,險些想給林霜絳來一拳。又驀然反應過來他們還沒去給林太醫報平安。


    姚錚拉著他往營帳走去,“趕緊的,你這個不省心的公子哥!快去給你爹報平安去,估計你爹快擔心死了。”


    林霜絳一激靈趕緊起身,跟著姚錚去找林太醫。


    “小錚,等會在我爹那順便給你把腿上的傷再重新上上藥吧。”


    “不礙事,重新包紮一下就好了。”姚錚擺擺手,嫌麻煩地回答道。


    林霜絳跟上他,邊走邊碎碎念,“你這樣肯定不行,待會兒我爹指定念叨你個不停,什麽傷筋動骨一百天......”


    姚錚邊捂著耳朵向前走,邊抗議道:“還林叔念叨我,你小子就挺念叨的。”


    他們的聲音漸漸遠去,隻留下營帳裏靜謐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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