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這番震動中,最先有反應的是梅和維爾薇,作為知道些什麽的二人齊齊在心底“臥槽”一聲,前者迅速派人準備疏散民眾,後者則翻箱倒櫃,試著從自己的“後手”裏找出些有用的東西。


    即便是無用功,但她們都時刻戒備以防萬一。


    其次是希兒。她很快就認出了這是琪亞娜的力量,茫然之際卻又覺得理所當然,她開始暗暗猜測琪亞娜的來因——和留在賢者高塔的“自己”有關嗎?


    最後才是雲輔雨,或者「****」。


    世界開始震動之前,他離宿舍已經不遠了。此後,他敏銳地察覺到這力量是屬於終焉琪亞娜的——她和自己在“夢裏”見過兩次麵,他對琪亞娜的氣息已經熟知了。


    於是,他飛速來到了希兒的房間,手忙腳亂地敲門、用備用鑰匙開鎖。


    ~


    當混亂的自然法則再次被梳理平整,那位終焉之神以投影降臨於此,紫十字的動人藍眸厲然掃過整個世界,最終落在了三個點位——


    其一,是希兒。其二,是厄爾伊尼斯的缺口。其三,是這裏的“始源之地”,“愛莉希雅”的沉睡之地。


    厄爾伊尼斯的缺口把符華之前的猜測證實——厄爾伊尼斯就是暗詭之影。這樣一來,幕後的黑手很明顯就是那個沉睡的“愛莉希雅”。


    琪亞娜沒有猶豫,直接來到了希兒這裏。雲輔雨也剛進入房間。


    在雲輔雨的注視下,琪亞娜毫不顧忌他的感受,直接說道:“賢者高塔的希兒告訴我,你是被她主動切割出來的意識,用來陪伴厄爾伊尼斯裏的人。但我不信,所以我來找你了。”


    “現在,你對此做出的解釋是什麽?你要怎樣讓我相信你?”


    戲被揭穿,演不下去了。


    希兒微微一慌,但又悄然鬆了一口氣,不敢注意雲輔雨的情況,輕聲回答道:“我才是希兒。在量子之海的侵蝕下,我知道了很多東西,也恢複了所有記憶。之後……”


    她輕輕扯了扯雲輔雨的衣袖:“……之後,我就來找他了。”


    琪亞娜來不及關注這亂七八糟的事情,隨後說道:“你要明白現在問題的嚴重性!你們兩個表現得和你沒有任何區別,就算到了現在,我也分不清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希兒!現在,你必須立刻跟我回去,把你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別給我戀愛腦啊!


    雲輔雨能接受希兒也在演戲的事,可對她們的對話卻萬分緊張、疑惑。


    他脫下了沾滿雪的外套,世界泡希兒乖巧地過來接過衣服掛起來,隨後縮在一旁不敢說話。


    雲輔雨皺著眉問道:“量子之海是怎麽回事?你們說的話都是什麽意思?希兒很危險嗎?”


    希兒欲言又止——她知道得很清楚,正是因為神上之神的存在,與虛數之樹對應的量子之海才出現了極端的變化,令其選擇了一具“人間體”,試著去思考。


    現在的情況,就是被量子之海侵蝕的希兒,並未表現出任何危險性,反而和希兒本人一模一樣、甚至於更貼近大家一點。可希兒自己卻在恢複記憶後選擇了第一時間來找雲輔雨……算起來,真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希兒。


    這件事情,該怎樣對雲輔雨訴說呢?萬一刺激到他,讓他化作了萬古高懸的冷漠神明,那麽,希兒所認識的、傾心的雲輔雨,頃刻間便會化作泡影。


    所以希兒很難將真相說出口。


    琪亞娜沒有那麽多顧慮,不過她還是比較隱晦地說道:“虛數之樹發生了劇變,導致對應的量子之海也劇變。祂選中了希兒作為自己的‘代言人’。”


    (注意不是‘代理人’,而是‘代言人’。前者隻是一個工具人,後者卻是發號施令的思維傳達者。)


    雲輔雨愣在原地。


    虛數之樹、量子之海……按照夢裏愛莉希雅的“位格\/權柄論”,這二位是處於最高級別的第一梯隊。可現在的厄爾伊尼斯\/前文明裏,他們僅僅是麵對第三梯隊的律者,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第二梯隊是終焉,第四是崩壞獸,三四之間夾雜著伴生崩壞獸和擬似律者。)


    他自己似乎一直都平平無奇,即便有金手指\/始源之地的加持,再加上融合手術,力量也才剛剛與普通律者持平。比不上希兒,比不上終焉琪亞娜,更比不上僅存於概念的虛數之樹和量子之海。


    在當下這種情況,他能做到什麽呢?


    答案可想而知。


    對希兒的擔心,最終也隻化作了疲弱的無力感,進而憤恨起自己的無能。


    希兒握住了雲輔雨的手,剛從風雪中趕回來,他的手好涼。


    她沒什麽話可以安慰他,隻能一邊握著他的手,一邊對琪亞娜說道:“其實,我也一直都很糾結。但既然你親自來了,那也不需要糾結了。”


    她看向雲輔雨:“抱歉,這段時間一直以失憶為借口瞞著你。但現在,希兒必須離開了。”


    上一次,是被迫離開。這一次,卻是主動離開。琪亞娜找上門來,輪不得希兒“任性”。


    希兒看向了一旁的世界泡希兒:“不過,她會留在這裏陪伴你的。雲輔雨,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或許還能再見。”


    她不再稱呼他“阿雲”,而是直呼名字。她似乎早就想好了這一天,準備好了與他告別。


    希兒低下了頭:“希兒很自私的。她請求你不要忘記她,請求你永遠是你自己,這樣才能一直喜歡著她……但今天,我卻選擇了主動離開。”


    世界泡希兒憤慨而又無奈地看著希兒,隻是歎氣。早就料想到有這一天,卻想不到會來的這麽突然……


    男人的尊嚴讓雲輔雨說不出挽留的話——希兒的本體很危險,他憑什麽用感情留下她?


    所以,那可憐的尊嚴隻是讓他勉強笑著,說著口不對心的話:


    “我明白希兒的意思。沒關係的,你們要做的事情更重要,希兒要安安全全的才行啊。”


    “其實,我也沒有失憶,隻是一直假裝失憶陪著希兒。我的私心很重,希兒沒有埋怨我就好。”


    一方假裝失憶是“欺騙”,兩方假裝失憶,卻是說不出口的情感。


    琪亞娜麵無表情,棒打鴛鴦:“好了,趕緊走吧。再磨蹭下去,希兒真的會很危險的。”


    “嗯……”


    希兒很輕地應答一聲。最後看了一眼雲輔雨,便毅然決然地轉身,隨著琪亞娜飛上天際,而後在一陣無形波動之中,身影徹底消失。


    來自終焉的動亂迅速平息,厄爾伊尼斯內的“終焉之繭虛影”也再次沉眠。至於那位“愛莉希雅”,陷入沉睡的她,根本沒有對外界做出任何反應。進一步證明,之前希兒回歸時,愛莉希雅所做的一切都隻是一場戲。


    “……”


    “…………”


    “………………”


    我在心底這麽對自己說:


    她離開了,又一次離開了。


    我並不為此感到傷感與悲戚,隻感到無盡的茫然與恐慌。


    因為我眼前蒙著紗、手上縛著鎖。我看不清前路,也無法伸出手挽留。


    可我想啊想,那“紗”是何物?那“鎖”是何物?它們為什麽要束縛我、為什麽能束縛我?


    希兒離開後,我便明白了。


    這是我自己親手編織的牢籠,是我為自己種下的心鎖。


    「希兒,已經不僅僅是他的記憶,更如同愛莉希雅一般,是組成他的靈魂、性格的一部分了。」


    ——正是希兒回來的那天,雲輔雨才隱約察覺到什麽。


    隕星與白堊、可以與猜想中的暗詭之影相提並論甚至更高位格的身份、愛莉希雅所說“同為世界的締造者”……是的,他的記憶很不講道理地恢複,甚至連愛莉希雅故意屏蔽他時所說的話,都在腦海中記憶深刻。


    按照梅的虛數世界理論,這些記憶是屬於一個人的本質的力量,被愛莉希雅剝奪、卻又自然恢複。


    種種跡象揭示著雲輔雨的不凡,但在希兒的請求下,他亦然不願被力量影響,主動為自己種下了心鎖——隻要希兒還陪著我一天,我就絕不背離她的心願,絕不接受其他身份與力量。


    她那麽努力地喜歡著我,我也一定要好好地待她。


    可是啊,這份「心鎖」,本意是使我有機會能繼續陪伴她。可現在,卻成了她不得不背離我而去的理由。


    當琪亞娜說,希兒恢複記憶是因為“量子之海”時,我似乎徹底想清楚了。


    我的身份,是製約著一切的本因。


    可是低下頭,看著那雙經曆了三個月訓練、卻並沒有太多繭子的凡人之手,我又一次茫然了。


    縱然如此,我又能做到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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