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裏斯忍不住翹起嘴角,這小寶貝,好帥啊。


    老板亨特的胸口憋了口氣,一臉凶相:“斷我財路,等於直接要了我的命啊。”


    “這事本來就是你們疏於管理!別搞得好像是我在刻意刁難,你們本來就該死?!”


    安吉婭瞳孔驟然緊縮,眼眶紅彤彤的,聲音尖利了起來,情緒突然激動,喘息聲都變得粗重。


    淡金色的眸子刹那間,充滿了駭人的殺氣。


    丹裏斯一愣,連忙把人往懷裏擁,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撫。


    “沒事沒事,不生氣不生氣……”


    安吉婭在他懷裏猛然睜大眼睛,整個身體忽然就沒有力氣,渾身發抖。


    她在說什麽啊?


    又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嗎?


    太可怕了。


    當她打開門看到她的女傭。


    那絕望又無神的表情,放棄了掙紮,等同於放棄了生命。


    她的耳邊都是驚懼又刺耳的喊叫聲。


    很久以前的那種,令人窒息的無力感遍布她全身。


    仿佛又將她死死地綁在了那個椅子上。


    隻能看著,什麽都做不了……


    ——都怪你,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都是你的錯?!


    安吉婭腦海裏都是那個在指責她的聲音。


    心間猛然顫抖了起來。


    “安吉婭?安吉婭呼吸……”


    恍惚間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視線恢複了聚焦,慢慢回神。


    丹裏斯拍著她的背提醒。


    他的表情嚴肅憤怒,不是擔憂?


    她開始跟著他聲音的指示,大口喘息。


    是丹裏斯?不是那個在指責嘲諷她的人。


    是啊,那個讓她生不如死的人被她殺了!


    她的麵色忽然又變得蒼白如紙,身體止不住的在發抖。


    整個人都是在丹裏斯的支撐下,才能勉強站立。


    她殺人了,她是個雙手沾滿鮮血的人。


    殺的還是她的父親!


    被他知道的話,肯定會毛骨悚然吧?


    她是個弑父的惡人啊。


    我憑什麽擁有他?


    我憑什麽擁有快樂?


    我憑什麽……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又心安理得的苟活下去?


    丹裏斯還在她耳邊柔聲安撫:“沒事了,阿婭你做的很好,我們都沒事,是你保護了貝姬,後麵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他的大手撫了撫她的後背,將她整個人都擁進懷裏,抱得很緊。


    還低頭親昵的用臉蹭著她的發絲,溫潤的唇,像羽毛般吻掉了她臉上的淚痕。


    安吉婭在他的聲音引導下,從痛苦陰鬱的情緒中剝離了出來。


    鼻息之間都是他身上暖感的木質酒香氣,不是血腥味。


    是呀,這不是在那個陰暗、猩紅的宮殿。


    她也沒有被綁在椅子上,她的身上也沒有濺滿鮮血。


    這次她護住了傭人。


    安吉婭把臉埋進他的胸膛,漸漸平複了下來。


    老板亨特,在丹裏斯的壓迫下,暫時妥協,說過幾天給他答複,帶著人早就離開了。


    丹裏斯重新去找傭人拿安吉婭的藥,牽著她的手回到小別墅。


    兩人一路沉默。


    丹裏斯在安吉婭身後,藍眸靜靜地注視著她,隻關注她的一舉一動,什麽也沒問。


    他第一次見這樣的安吉婭。


    眼中憤怒的情緒,像是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另一人格,變得驚恐和陰鬱。


    那一刻好像思緒脫離了現實。


    不斷的在和自己做鬥爭,把自己困在回憶裏掙紮。


    回到獨棟別墅,讓安吉婭把沾了酒漬的衣裙換下。


    他默默的把午餐重新熱了一遍,又把她的藥煮上。


    坐在她身旁的位置,垂眸斜睨著她,神色冷淡。


    抬手拿走她麵前餐盤,奪走她手中的餐具。


    “出去一趟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你玩兒呢?還等著這麵自己進你嘴裏?”


    他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擰著眉毛的樣子很嚴厲。


    但還是細心的用叉子把盤子裏的奶油蘑菇意麵,繞了一小口,遞到她嘴邊。


    安吉婭掃了一眼他已經吃幹淨的盤子,才回神。


    “我……”


    看他這副不耐煩的樣子,安吉婭把不想吃咽了回去,乖乖張嘴。


    吃得一臉痛苦。


    “我吃不下了。”


    被他投喂了幾口,擰著眉偏頭躲開。


    “最後一口,快點。”


    丹裏斯把喂到她嘴邊,食物的奶油,擦過她的唇部。


    安吉婭還是張嘴吃下。


    怎麽像喂小孩一樣?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救下貝姬時,看到的充滿暴力侵略性的場麵,還有久遠的記憶中,依然清晰可見的那個血跡斑斑的宮殿。


    讓她有些反胃。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藥草味。


    又聯想到以前生病喝的藥中,都是被下了毒的。


    她便開始渾身不適。


    身體的每個部位在大腦記憶中樞的作用下,開始無實感的密密麻麻得疼。


    仿佛又回到了一年以前,那副弱柳扶風的病體。


    呼吸都變痛了。


    丹裏斯把她吃剩下的意麵都吃完後,自覺收拾餐盤。


    見她陰沉著一張臉,一副死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雖然看不爽,但想到之前在白蘭度的隱喻中,猜想到她這副樣子的原因,一陣心疼。


    丹裏斯在開放式的廚房把碗涮了,等著她的藥煮好。


    安吉婭走過來,食指和拇指捏起他的衣角。


    仰著張精致的小臉,可憐兮兮的。


    聲音都有些抖:“我今天能不喝藥嗎?”


    丹裏斯把火關了。


    藥罐裏翻滾沸騰的水瞬間平靜了下去。


    “怎麽了?都快煮好了你說不喝了?”


    安吉婭抿緊了下唇沒回話。


    一雙金色的鹿眼,水汪汪的,差點沒哭出來。


    丹裏斯見狀,脾氣被磨沒了。


    掐著她的腰,把她放在幹淨的台麵上。


    視線拉近,雙手撐在她的兩邊。


    距離不太滿意,又把她的雙腿分開,拖近了些,大掌更親昵的搭在了她的腰側,調整她的坐姿。


    另一隻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讓她的牙齒放過柔軟的下唇。


    然後耐著性子,哄她:“佩米醫生是怎麽囑咐你的?按時吃藥,按時吃飯,今天都沒有按時,你還幹脆不喝了啊?”


    “不是……”安吉婭抓下了他端著她下巴的手,悶悶地說了聲。


    還沉沉的歎了口氣。


    丹裏斯看了她一會兒,“那怎麽了?”


    “藥……藥太苦了,真的很苦……”


    安吉婭說著,聲音越來越哽塞,巨大的委屈仿佛要衝出喉嚨,眼淚也憋不住了。


    豆大一顆的淚珠打在他的手背上,好像要把他燙傷,心也跟著難受起來。


    丹裏斯一時不知所措,更覺得自己闖了大禍。


    早就察覺到她回來時的情緒不對,在她剛說不吃藥的時候就應該答應她的。


    但是,他想知道,他想讓她都傾訴出來。


    肯定不隻是苦這個原因。


    這藥不斷地調整配方,喝了一年多了,她從沒這麽抗拒過。


    哪怕是剛開始接受治療的那段時間,藥後還沒有配糖果她也喝。


    他無奈又懊惱的擦掉她的眼淚,妥協。


    “好好好,不喝就不喝,別哭啊。”


    這麽溫柔的一關心,安吉婭哭得更委屈了。


    “那藥真的很苦……嗚嗚~”


    她的眼睛紅紅的,鼻子也紅紅的,丹裏斯心裏一軟。


    她什麽都不肯透露給他。


    說他們不夠親密吧,這小寶貝兒又隻在他麵前這麽柔軟,毫無防備,該笑就笑,該鬧就鬧。


    可能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那麽多情緒隻對他外放。


    對上別人都是端著和和善善、大方又得體的笑,甚至鋒芒畢露,全副武裝。


    那活潑愛笑的才是她的本性,為何要無端生出一個陰鬱寡歡的自己?


    在這兩個極端下,反複橫跳,她的精神又能掙紮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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