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丹華仰起頭,瞧見一雙水汪汪的眼睛。


    水夫人羞怯地用一對迷離醉眼望著他。


    她從來不用這種眼神瞧他。


    景丹華哪怕興致正濃,也沒有蠢到輕易上當。


    戒備歸戒備,那雙眼睛委實多情,近乎哀求地盯著他,他的骨頭與心酥了。


    “打什麽鬼主意?”


    他往上挪了挪,居高臨下俯視她。


    美人被捆住的雙手指了指另一側。


    床邊的架子上堆著幾口酒壇。


    “喝酒?”


    這女人不是易與之輩,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可他想不出幾壇酒能做什麽。


    見他不答應,身下的人快哭了。


    她努力忍住淚,賭氣似的側過頭閉上眼,不願再看他一眼。


    “你最好不是打算喝到不省人事,免得看我。”


    景丹華不討厭她喝酒。


    女人喝醉了更加風情萬種,尤其這種平時一本正經的女人。


    他下床提來酒壇,在她麵前晃了一圈,作勢解開她,半途收回了手。


    “別把我當作傻子。你想裝作喝酒,趁機用這玩意兒砸我吧?”


    水夫人連連搖頭,嘴裏嗚嗚發出輕聲。


    景丹華取出了她嘴裏的布。


    “喝酒也行。這樣喝。”


    景丹華舉起酒壇,灌下一口酒,俯身喂到了水悅秋嘴裏。


    雅克達的酒不僅粗,而且烈,剛一入喉,一股辣勁直衝腦門。


    美人嗆得咳嗽幾聲,扭頭吐掉酒,蹙起蛾眉麵露不滿。


    酒氣染紅了她的臉頰,原本殷紅的嘴唇更是嬌豔欲滴。


    景丹華品了品她的雙唇,承認飲酒是個不錯的主意。


    水夫人纖長的手指繼續點向床另一側。


    景丹華轉頭看去,發現她指的是陶製酒壇旁的水晶壺。


    那是隨車一起運來的龍膏酒。


    龍膏酒價格昂貴,入口甘甜,是西境貴族女子喜歡的酒。


    那不是行軍常備的酒。


    多半是運車的士兵半途劫了哪家客商。


    “是末將不解風情。”


    他換來龍膏酒,繼續以嘴喂給水悅秋。


    三兩口酒入喉,水夫人借助酒興,動作漸漸大膽。


    不僅不再躲避他,反在他喂酒時仰首相向,不時漏出旖旎的喘息。


    吞下酒漿後的唇齒交纏一次比一次甜膩。


    水夫人比他更不可自拔。


    景丹華被撩撥得欲火中燒,腦子跟著不好使。


    “怪不了別人說你是妖女……”


    為了將嬌軟的佳人整個兒揉入懷中,不知不覺,他解開了水夫人手上的帶子。


    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心頭一驚。


    水夫人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襲擊他。


    她仿佛忘了兩人此前立場,抱住他的脖頸,翻身騎上他的腰肢,反客為主繼續他們的遊戲。


    景丹華確信這女人迷戀上了自己。


    荒無人煙的大漠裏,寂寞的不止是他。


    論相貌,他比她曾經陪伴的男人不差分毫,為什麽她不能同樣渴望他?


    難怪她渴求酒。


    她需要酒來洗掉最後一絲皇帝寵姬的尊嚴。


    他心安理得接受她的擁抱,回吻得肆無忌憚。


    滿滿一壺酒,不多時全進了兩人肚子。


    確切地說,進了景丹華的肚子。


    關翎拍了拍景丹華的麵頰,確認他沒了意識,下床穿上他的長袍。


    景丹華先飲了雅克達人的烈酒。


    這時候喝龍膏酒,酒量再好也得醉到不省人事。


    她吐了吐舌頭,啐掉了嘴裏剩餘的液體,用涼水漱了漱口。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娘親今日的犧牲純屬無奈,希望尾濟跟興福公主永遠不知道她幹過什麽。


    她紮上腰帶,轉回床邊。


    景丹華赤裸著上身,露出的腰腹一半留有針孔。


    來而不往非禮也。


    關翎三下五除二,脫掉了他的褲子。


    景丹華沒有撒謊。


    他的腿上針痕遍布。


    這些圖樣並非刺青,沒有清晰的線條,隻有長短線加以區別,輔以相關人的記憶才能複原成圖紙。


    所以他絲毫不擔心靳司寇發現。


    隻要靳元光沒有看過圖紙,就算搜查晉王府時瞧見了景丹華的傷痕,也無法斷言這些針孔是什麽。


    真狡猾。


    關翎踢了床上昏睡的男人一腳。


    *


    入夜後廢城裏燈火通明,真正活動的人隻剩三兩。


    負責值夜的士兵,哈欠連天注視遠方。


    忽然,他瞧見主帥登上了城牆。


    一腳踏進冬日,沙漠空氣寒冷,景將軍裹得嚴嚴實實,臉上圍了好幾圈布巾。


    他平時倒也不至於這麽怕冷。


    守衛回頭看了眼滅了燈的屋子。


    這座城裏是個人就見過他挨巴掌,按今晚裹得密實程度,估計打得不輕。


    將軍好這口,他們作為士兵不便幹涉將軍私事,隻希望他別把氣出在小卒頭上。


    守衛醒了醒神,打算走過去報告值夜狀況。


    景丹華舉著火把遠遠向他們揮手,示意他們留在原地。


    走近看看都不行?


    “嘶——”


    士兵甲感同身受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士兵乙連忙擋在他身前,免得景將軍看見。


    “你不想活,別拖累我。”


    “那小妞下手越來越重了。”


    士兵甲有些同情將軍。


    “將軍好歹救了她一命,她至於這麽狠嗎?”


    “那又怎樣?等將軍迎娶公主,不還一樣要她的命?”


    舉國皆知雅克達王的幺女是個醋壇子——女人一旦陷入戀愛,不管是誰都會變成醋壇子,這不稀奇。


    那位公主不同尋常之處是喜歡剁掉別人腦袋。


    服侍她的侍女已經因為容貌比她美麗死了十幾名,染指她丈夫的女人怎能有好下場?


    何況以景將軍的作風,多半會在公主發現前處理掉妨礙他前程的女人。


    “將軍動手前記得我們就好了。”


    兩人朝屋子方向舔了舔嘴角。


    *


    關翎掀開蒙住板車的黑布一角。


    黑布下的東西在火光下反射出亮晃晃的金光。


    她難以置信地繞著板車轉了一圈,蹲下站起反複查看,終於弄清楚雅克達人秘密運來此地的是什麽。


    猛火油櫃?


    景丹華押送來的金屬箱子,尚未填裝猛火油。


    它的造型,與竹青館兵器譜上記載的猛火油櫃十分接近。


    難不成是無衣命成妃設計的那批猛火油櫃?


    利用少府與皇族的短暫接觸時間傳遞軍械圖已屬不易,景丹華怎麽穿越國境的森嚴守備,直接把數量眾多的成品盜運到雅克達?


    莫非這就是冬官府搜尋許久,沒能成功回收的那批猛火油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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